过?我人是老了,但还没昏聩到那等程度。
那裴旻时是什么人?那是汴京城出了名的药罐子,百病缠身的病秧子,眼看着没两年活头了,这才上赶着找冤大头,给他生子续种!”
老太太越说越激动,说完又咳了好几声,急得沈依萝连忙给她顺气,又吩咐人捧茶来。
盛氏在一旁倒是手疾眼快,急忙奉了茶,赔笑劝道:
“老太太你有所不知,裴旻时是有些病症,但人家是正室嫡出,往后是要袭爵的。咱依萝若有福气生个一儿半女,膝下出了小侯爷,或许还能挣个诰命当当也未可知。”
“那裴旻时是嫡出没错,但说不好哪天就咽了气,留下孤儿寡母,在虎狼窝般的候府,依萝拿什么守住这泼天的权势富贵?不被生吞活剥就已是她的造化了!”
沈应明在旁边劝道:“瞧母亲说的,裴家虽是武将出身,但也是世代纯良的忠厚门庭,家风清正,怎么会有那等腌臜之事呢。”
“你少蒙我!若果真是个福窝,为何满汴京没有一家勋贵敢将女儿嫁过去?况且,依萝的身子骨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此去汴京,远山迢迢,她得受多少罪?你们让她远嫁到汴京去,这不是逼她死在半道上吗?”
老太太说着说着,又替怀里蜷着的沈依萝擦了一把泪,心里也有些酸涩,眼眶湿了几分,说道:
“我只求依萝在我身边,嫁个家室门第匹配的儒生,一辈子如意顺遂便罢了。”
“祖母,我哪儿都不去,我要一辈子守在祖母身边。”
沈依萝抱着老太太,抽抽搭搭地又哭出几行泪。老太太忙拍了拍她的肩,劝慰她哪里都不用去。
眼瞧着这一老一小是打定了主意不松口,盛氏渐渐便收了殷切的心,嘴角抿着,眉梢吊着,兀自坐下了。
冼妈妈立即给她捧了茶来,她喝了几口,冷冷地说道:
“母亲,你心疼孙女,也心疼心疼官人吧!过了文定,岂有再见悔之礼?裴府家大业大,权势熏天。若此番得罪了,往后官人的仕途可就绝了指望。你不怕吃罪侯府,我还怕呢。若要退亲,您还是自个儿去吧。”
“你......”老太太被她这话顶得气性又升了几分,说道:“你自己造的孽!如今妄想让我依箩给你擦屁股,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盛氏也不怵她,只是喝了口茶,低眸沉默了片刻。
渐渐地,老太太压抑着情绪,沉声问道:“你们约了什么日子相看?我亲去劝他,就说他相看不上,我依箩虽吃点亏,但此事也可以了了。”
盛氏像是早知她必有此说,轻笑了一声:
“昨儿那裴二郎说了,家里的女眷没来,他做小叔子的也不好上门相看。既过了小贴,沈府也是清贵世家,教养出来的女子必是极好的,就用不着走这些缛节了,只等着月底下大礼,递了迎帖,就把人接过汴京去也就是了。”
“胡闹!”老太太气得拍了拍桌,把堂上众人皆吓了一跳。
她嘴唇嗡动着,直说道:
“他裴二郎是想赶鸭子上架,尽快做定这门亲事好回去给他老子交差罢了!你们……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各有各的心眼,却没有一个是真心为我依萝着想的,都给我滚!”
“你们要嫁,自己嫁去!滚,都给我滚!”说着,老太太又寻着桌上的杯杯碗碗,一齐摔在了地上,沈依萝在旁边不住地给她顺气。
盛氏手执帕巾,捂着胸口往后躲了躲,给沈应明使了好几个眼色,示意他再劝劝。
沈应明素知老太太性子倔强,又事关她的宝贝孙女,心里明白此时是劝不下去了,只能日后徐徐图之,便懒怠搭她的腔,心思飞散地作了个揖,就拉着不情不愿的盛氏老实“滚”了。
才走出门外,就撞见廊檐下站着两个倩影,如尘二人见他们出来,连忙福礼。
沈应明定睛一看,此人正是前几日看上的丫头如尘。
只是她两颊红肿,形容憔悴,初冬微寒的风吹着她额前的碎发,着实有些楚楚可怜,不禁生起了几丝怜爱之心,忙问道:
“呦!这是怎么了?瞧这小脸肿的,谁打你了?”说话间便要上手去摸她的脸。
如尘连忙后退了几步,未等她回话,一旁的沉烟便有些耐不住性子,欲抢先状告道:“是大……”
如尘忙止住了她的话头,作揖回道:“多谢老爷关心,是昨儿大姑娘赏了螃蟹吃,我尝了几口,早上起来就这样了。想来只是吃不得海物,不碍事。”
盛氏听了她这话,不屑地抬高了半边眉毛。从鼻子嗤了一声笑,就在几个婆子丫鬟的陪侍下离去了。
“是了,有些人是吃不得海物的。”
沈应明明知她这是扯谎,但也懒怠追究,只是上下打量着她,说道:“我那里有不少去淤化肿的膏药,你闲了就过这边院子来拿。”
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转身跟着盛氏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