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
卫渊清说完,便走在殿中放置的几个箱子前,轻轻打开,一个箱子里皆是些稚儿的衣物,另一个箱子里还有些玉石雕刻,他手中捧着一件细软的锦衣,回头看她,“你还记不记得,这是黎奴两岁生辰时穿的。”
他既这样说了,长宁不免要过去看看,站到他身旁,瞧着那些东西,眼神也变得柔和,长宁伸出手去抚摸,旁边箱子里夜明珠璀璨,长宁看了过去,卫渊清将那夜明珠握在手中,“黎奴幼时怕黑,你便给了她这个。”
或许卫渊清是有意要用黎奴来牵绊住她,用这舐犊之情,长宁自来到宫中便没有见到她,也不知她如今是不是还在怨恼自己。
长宁轻轻叹息,这一声仿佛落在了他的心上,卫渊清问她,“我带你去见黎奴?她若是知道母皇回来了,心里定是欢喜。”
卫渊清没有等来她的回应,只见她的视线停留在锦盒中安放着的玉制长命锁上,她轻轻将那长命锁攥到手中,摩挲着上面的纹刻。
他道:“这是你送给黎奴的满月礼物,后来她长大些,我便都替她收了起来。”
可长宁沉默许久,才道:“这是阿迹亲手刻的,祈愿黎奴平安喜乐。”她还记得他为了刻这个,手上多了许多伤痕。
卫渊清声音滞住,久久没有出声,关于薛迹的一切,他在长宁面前始终不能坦然。
黎奴已经两日没见周衍,晚间,她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唤了媋熹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媋熹便笑了起来,“奴婢这就去请周公子过来。”
长宁在榻上等着,没过多久,便听见有脚步声过来,她心道:竟来得这么快,连忙闭上眼假寐。
可他却没有同她行礼,反而停在榻前,许是瞧见她睡了,坐了下来,手指抚在她眉骨上,小心翼翼,袖间的香气清雅,何其熟悉,黎奴鼻间酸楚,她幼时常常窝在母皇怀里闻过的。
而后是父君压低了声音,“我把黎奴唤醒吧。”
女子声音柔和,手指在她长发上抚了抚,又替她掖好被角,“不用了,让她睡吧。我们的女儿长大了,模样倒是和从前有些不同了。”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了,并未瞧见黎奴闭着的眼角滑落一滴泪。
媋熹带着周衍来到含章殿,刚走近,便瞧见殿外宫人都跪着,周衍有些疑惑,却见媋熹也跪了下去,“太后……”
周衍闻言,立刻抬眸看了一眼,只见卫渊清一身锦袍从殿中走出,身后还跟着一名女子,三十许的年纪,眉眼如画,让他生出几分熟悉之感,却不知在哪里见过。不过这思绪仅是一瞬,他早已跪在媋熹身后,听着一众人走远。
媋熹起身之后,面上神情有些愕然,只对他说,“陛下在里面,你先进去吧。”
周衍走进殿去,内室里,黎奴坐在榻上出神,他瞧见黎奴的那一刻,忽而明白那股熟悉之感从何而来,黎奴生得有五六分像方才看到的女子,而卫太后虽走在前面,但行动间却护着那女子,她的身份已不言而喻。
她竟回来了,曾经主宰了他周氏一门生死的女子,世宗李长宁。
周衍也没有行礼,黎奴抬起眼眸看着他,伸出手去,将他拉到榻上,原本她的确想同周衍亲近,可如今却只是这样抱着,如同幼时抱着怀中的软枕。周衍轻轻抚着黎奴的背,“陛下可有心事?”
黎奴靠在他肩上,幽幽道:“从前我不懂情爱,只记得父君常常黯然神伤,惟有母皇来清凉殿时,他神情才会舒展,我知道母皇待君后好,可母皇待我同羲云没有分别,我无法辩识这究竟是谁的错。我便去问父君身边的祥叔,祥叔说,是因为君后霸着母皇,不许她亲近旁的君卿,祥叔还说,若是我长大了,可莫要像母皇那般独宠一个人,倒教其他男子伤心。”
周衍心里生出些苦涩,“陛下将来自然会有许多男子相伴,九五之尊本就三宫六院,的确不应空置后宫。”
黎奴抱着他的手收紧,“我不知道,我如今只喜欢你一个,将来的事自要将来再打算,你既然已是我的人,纵然我不得不娶了表哥做君后,我也不会像母皇冷落父君那样待你,他也会是一个贤德的君后。”
周衍挤出一抹笑,他看着黎奴惑然的神情,就算她情窦已开,但有些事他的陛下还是不懂。男子若真的全心全意喜欢一个人,自然会像萧君后那样霸道,天下男子皆是如此。
周衍没有开口问李长宁来过的事,黎奴也没有说,他拥着黎奴睡下,也是第一次他在这含章殿里过了整夜,只是他却一夜未有好眠,梦里他瞧见母亲戴着枷锁,脚缠镣铐,被兵卒驱赶,也瞧见父亲被人打骂,如今生死不知,他额上渗出汗来,寝衣都已经湿透了。
次日一早,黎奴便瞧出他的异常,周衍替她更衣,只含笑道:“只是近来有些体弱,没什么要紧,陛下莫要挂念。”
黎奴还是不放心,让媋熹替他传了太医,才去上朝。太医替他诊过脉,“公子如此年轻,心思怎会如此沉重,脉象滞涩,长此以往,定会积出病来。”
母亲病死在岭南,父亲生死未卜,兄长入了官教坊,因他年幼,才能进宫为奴,如今兄长不知去向,他渴望能给周氏平反,又怎会毫无心思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