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昨夜见过黎奴,卫渊清明显觉出长宁的心情好了许多,清晨用膳时,卫渊清轻声问她,“若是在寝宫里待得憋闷,用过膳我陪你去御花园走走?”
长宁放下手中筷子,认真问他,“那你呢,在宫里可会觉得闷?”
她的话卫渊清在心里默念一遍,他想开口,却又觉得苦涩,最后只看着她笑了笑,“时间久了,便也习惯了。清凉殿对你而言是个避之不及的地方,可我在这里已经住了快二十年,从母亲故去那一刻,卫家与我的牵绊便越来越淡,而这里已是我的家了。”
“渊清……”长宁许久才出声,而后便是长长一声叹息。
卫渊清心里慰藉几分,纵然再对他冷言冷语,可却改不了心底的纯善,到底还是对他存了愧疚的,他握住长宁的手,“不说这些了,既然我们如今在一处,便只说些高兴的事。”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面脚步声响起,未有通传,人便进了来,背对门而坐,卫渊清只看见长宁眼神亮了又暗,他回眸看去,只见黎奴穿着朝服踏进了这里,对长宁的存在丝毫没有惊讶之色,反而十分冷淡,也难怪方才长宁会有如此反应。
卫渊清以为是含章殿的宫人告诉了她,笑着斥她一句,“见了你母亲,连规矩都忘了吗?可用了膳?”
瑞祥见状连忙让宫人备了一副碗筷,黎奴在卫渊清身旁坐下,这才道:“母亲安好。”
这声音不冷不热,倒让长宁想起她幼时闹脾气的时候,从她进殿来长宁就在看着她,离去时她还是个孩子,如今却越来越有一国之君的派头。
长宁含笑看着她,可黎奴这模样却气到了卫渊清,冷了脸,“从前我是怎么教你规矩,起来,同你母亲行礼!”
长宁按下了他的手,冲他摇了摇头,显然黎奴还在生她的气。
黎奴倒也听从,老老实实起身对长宁行了跪拜之礼,长宁伸手去扶她,“地上凉,快起吧,我们母女之间何须这些虚礼。”
黎奴却没有起来,反而仰着头问道:“那敢问母亲,此次来宫里打算停留几日?也好让女儿尽地主之谊。不过实在不敢多留母亲,毕竟您家中有夫郎惦念,膝下有云儿承欢,怕是不会留恋我们父女。”
长宁脸色一白,扶她的手也颤了颤,卫渊清一掌拍在桌上,厉声斥道:“我与你母亲的事还用不到你来置喙!”
黎奴昂着头,眼中微微湿润,长宁伸手触摸她的额发,“黎奴,是母亲不好。”
长宁话音一落,黎奴眼中蓄着的泪便滴了下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之后,又撇过脸将泪痕拭去,而后起身,“殿中还有政务,女儿便不打扰了。”
未等她二人反应,黎奴便大步出了殿去,卫渊清忙去看长宁脸色,长宁挤出一抹笑来示意他自己无恙。
含章殿被严严实实地关着,媋熹在殿外急得来回踱步,周衍匆匆忙忙过来,媋熹仿若看见救星一般,周衍看着禁闭的殿门,不禁疑惑,“陛下这是怎么了?”
媋熹自然是知道来龙去脉的,可却不能尽数告诉他,只道:“陛下有烦心事,从太后宫里回来便将自己关在殿里,谁也不许进去,可陛下今日水米未进,我实在担心陛下龙体。我之前进去便被陛下呵退,又不敢请示到太后那里,唯恐再生不快。”
明知进去是抗旨不遵,若黎奴真的动怒,只怕会罚得很重,周衍未有犹豫,“我来。”
媋熹连忙让宫人将吃食交到周衍手中,冒险将人放了进去。
殿里昏暗,周衍走到内室,见黎奴躺在榻上,背对着他,声音虽低,但却可见怒意,“滚出去!”
周衍轻声道:“陛下,吃些东西吧。”
听见他的声音,黎奴倒是未再发怒,“你出去吧,朕没有胃口。”
周衍看着碗中的汤羹,仍旧冒着热气,也不知他们换了多少次,周衍走到榻前,柔声道:“陛下若是不想吃这些,我去膳房为陛下煮碗面可好?”
黎奴记起那日的情形,他也不擅庖厨,为了给她煮面,手上还被烫伤过,躺了这么久,她也累了,被他一提醒,倒也真的觉得有些饿,便坐起身来往桌上瞧去,周衍低头一笑,将碗端了过来,舀起汤羹,一勺一勺喂给她喝,等见了碗底,周衍轻声道:“陛下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黎奴不解的看着他,只听他道:“陛下不管有怎样的烦心事,都不要不进膳。若是连九五之尊都要这样委屈自己,那世人又图什么呢?”
他并未问她为何事烦忧,却只告诉她不要委屈自身,黎奴心中一暖,靠在周衍的肩头,两人只这样依偎着,并未过多言语。
而殿外媋熹见人久久未出,这才放下心来。
而清凉殿里,长宁亦不好过,在殿中坐了许久,连晚膳也未用,不论卫渊清如何劝说,都说没有胃口,一连几日过去,她心情仍旧不虞。
卫渊清夹在她们两人之间,却别无它法,更是无心用膳。
年关将近,京中下了场大雪,卫渊清携了长宁去御花园走动,怕她被冷风吹得头痛,替她将斗篷帽子拉了上来,“你去江南这几年,应该许久未见这样的雪景了吧。”
长宁弯腰捧起一把雪来,捏作一团,手一扬,那雪团已砸在树上,上面积雪簌簌而落,只轻轻“嗯”了一声,可卫渊清却从她眼角眉梢中看出几分快意,他轻轻一笑,这些时日的郁卒也跟着一扫而空。
宫人在远处跟着,不知何事,瑞祥走上前来,看着他欲言又止,卫渊清见长宁正往远处看着,回身走到一侧,瑞祥跟了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卫渊清面色微变,又看了他一眼,“此事莫要传出去。”
长宁昨夜没有睡好,从御花园中回来便歇下了。卫渊清替她掖好锦被,从偏殿出来,对瑞祥吩咐一声,“备车,去丞相府。”
三驾马车在木府门前停下,前后随了十几名护卫,相府守卫打量一眼,见这马车虽不算奢华,可从侍从的打扮来看,马车中的人非富即贵,上前询问,瑞祥从马车中走出,伸手掏出令牌,那守卫定睛一看,连忙跪了下去。
木云砚从未有过这样如坐针毡的时候,卫渊清一身绛紫色锦袍,坐在了正厅主座上,等候着来人。可单单坐在这里,未有厉色,多年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