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四人稍作洗漱,让小二送了饭菜到房间。云遥问道:“凌寒,你说说,昨晚你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凌寒摇摇头:“属下疏忽,一进树林就中了迷烟,但是我尽力屏息所以只吸入了一些,昏昏沉沉的被人拖到一个有光的地方,我听到耳边有很多女人的声音,有老有少的。后来有人给我喂东西,我不敢吃,她便说你那穿着青色衣衫的主人就候在外面,我一分神,她便把药灌进我嘴里了。”
凌寒说到这里,眼神定住回忆了一番,似是确定了什么,又说道,“少爷,我在这女子给我喂药时,用力睁开眼睛看,看到她额上似乎……有刺青。”
刺青?
云斐当场愣住。刺青?紫霄石?全是女人的地方?云斐让云遥把紫霄石拿出来。他也翻看着紫霄石,却看不出什么端倪。他那日也没来得及问书扬哪来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云遥,可是今天这紫霄石竟然救了他们,那女子查验过紫霄石后立马转变了态度,可见,这块紫霄石上一定有什么区别于别的紫霄石的记号。
那书扬又是如何结识这帮人的?一堆疑问让他脑子疼。
“额上的刺青?”连熙儿都皱起了眉头,她看向云斐,“听闻西狄人三岁时会在额头由族长或德高望重的长辈纹上刺青,以代表忠诚,来获得西狄各神灵的庇佑。少爷,难道那是一群西狄人?”
云遥睁大了眼睛,她刚才沉默不语,但是内心却敲着鼓,为何书扬会和西狄人扯上关系?好想马上见到书扬,把一切谜团解开。
“昨晚之事便只有我们四人知道,无论如何不可外泄。”“是。”云斐和云遥当然信任书扬,于是先压下心里的疑团,专注先做自己的事。
沧城果然比晏城荒凉了许多,也更干燥,一年才下两次雨。干燥的天气让云遥鼻血横流,脸也苍白了几分。云斐心疼妹妹,但又拗不过她,二人游街串巷逛了几日,发现沧城与晏城有地可耕、有田可收的农作生活不同,基本都是靠在珊瑚镇交易换取粮食和其他生活必需品。
西狄虽然位处西边,但是却有祖传的在旱地种粮食的方法,而且地大田多,粮食质量虽然没有南屿的一些城镇好,但是对于孤鸿关附近城镇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了,价格也更低,所以珊瑚镇的交易常年红火。但是西狄人也非常需要南屿的布匹与药材。
沧城的女人十分辛苦,因为要换粮食,只好每天忙于织布、挖药材,以及制作陶器,以此来增加换粮食的筹码。男人则是负责拿着女人做的东西去珊瑚镇交易。近日因为珊瑚镇□□频发,西狄人经常抢夺以及恶意压价,冲突很多,很多怯弱的男人便拒绝再去珊瑚镇交易,家里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或去别人家买粮。 但是这又衍生出了很多新的问题,比如为了买粮,很多人被坑着去了地下赌场,赌输了钱财,甚至赌输了妻儿;有人为了换更多粮食在动歪脑筋,贩卖一些国律禁止的东西;甚至有人因为饥饿而偷窃、抢劫。
云斐和云遥在这几日内,思想受到了巨大冲击,况且他们知道自己的所见所闻,可能还只是冰山一角。一座看似毫无生机的城镇,却是暗流涌动,深不可测。要是他们没有暗卫在暗中守护,还真的是没有胆量再在这里多待了。
这天,二人正走在路上,忽地从旁边的店铺里窜出一个女人,她一把扯住云遥的腿,颤抖的声音凄厉异常:“求求了,求你救我……求你救我!”云遥正要扶起女人,一个瘦骨嶙峋、眼窝深陷的男人跑出来一把揪住女人的头发,一言不发便往后拖,仿佛在拖一只麻袋,女人哀求的眼神透过凌乱的头发看向云遥,云遥知道自己在沧城要低调行事,但是这个女人也是她的子民,她在求救,自己不可以坐视不理。
云遥给熙儿递了一个眼色,熙儿一个空翻上前,狠狠踢向男人的背,男人被踢得趴倒在地,口吐鲜血,放开了揪着女人头发的手。男人正要起来,被凌寒踩住,不得动弹。
那女人吓得瘫坐在地上。云遥上前欲服,被熙儿拦住,熙儿扶起女人。“两位公子救救我,救救我!家中已有十来天没有粮食,我为了家里的三个孩子出来卖身,没想到他竟然把我的钱都拿去赌掉了,我的小儿子还没满月,前两天发烧病死,我都没有钱葬他!我来赌场找他,他又输个精光要把我卖了,而且卖给西狄人!我不能啊,不然我的孩子只有死路一条了!”
女人双手合十,跪下来哭诉着,字字锥心,字字泣血。云遥心中动容,忍住眼泪,让熙儿扶起女人。“这里的父母官呢,便都不管吗?”街边的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但是眼神麻木,仿佛这样的惨剧已经司空见惯。
女人摇摇头,绝望地低头俯身,哭了起来:“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孩子,可是这样的日子我的孩子也要再过一遍吗?”云斐攥紧拳头:“我要去会会这里的大人。”
云遥在熙儿耳边交代了几句,便对女人说:“你既什么都没有了,去桑城吧,我会派人送你和你的孩子过去。”她看到女人目光看向被凌寒踩在脚下的丈夫,目光中竟有些迟疑和不舍,于是声音不觉严厉起来:“你想你的孩子活,那便听我的,不然我现在就走,要么你和孩子被卖掉被弄死,要么你的孩子有条活路,你自己选。”熙儿带着女人离开了,而那个男人被凌寒扔在了街上。
云斐和云遥一起来到了沧城的官衙,二人亮明身份,郡守吴常的腿都吓软了,连忙跪下行礼。云斐见他年迈昏庸,胆小怕事,也懒得恐吓责问,内心暗暗有了自己的打算,只是让他如实把沧城如今的情形汇报清楚。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如今的沧城已是千疮百孔,地下赌场、斗兽场、暗娼馆,遍布沧州,藏在各个角落,偏偏他们又每年从正当途径缴大笔的税钱给官衙。
因为边关局势紧张,沧州又远离帝安城,十余年间,竟然被西狄人逐渐腐蚀,就像被蚂蚁蛀空的枯木,一旦边关起了战事,孤鸿关的将领将腹背受敌,万余将士用命护着的城镇,竟然已经遍布了西狄人!
云斐尚不确定吴常是否和西狄有勾结,或者说,不知道勾结得有多深,他呼来暗卫,分派七人秘密围住官衙进行看守,其余五人继续暗中保护自己和云遥。云斐回到客栈,连夜写信让凌寒带回,将沧州一切告知元帝,希望能够换信得过的官员来守住沧城。
夜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