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春光和煦日头融融,素青对上沈璃那双若水秋眸时,一股凉意却蓦地从脚底蹿上来,冻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沈……沈姑娘。”
沈璃单手支着额,面色倒不见怒意,只慵懒地抬了抬眉,支使素青去院中掐两支开得正好的海棠给她别上,方转眸瞧着阿满,问了句:“那位江南美人进宫三月都未承恩,可是性子骄纵不讨太子殿下喜欢?”
阿满暗叫糟糕,心知方才的对话定被沈璃听到了,连忙躬身垂首:“回沈姑娘,那位美人性子柔婉,出身大家,言行举止皆落落大方,无可挑剔。”
沈璃屈指在窗台轻轻点了点,似是若有所思又似漫不经心地拂尘,“那太子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阿满道:“奴婢不知。”
“你不是东宫的婢女么,怎会不知?”
阿满欠了欠身,嘴虽严,但也有问必答:“奴婢虽是东宫婢女,却只做些端茶送水的粗活,并不近身服侍太子殿下。”
沈璃“哦”了一声,瞥眼扫向阿满垂在身侧的手,皮粗肌厚,可见其所言不假。
一个粗使婢女,是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的。但沈璃偏偏和阿满较上了,丢开太子的话题不提,遂又问起阿满家世来历:“听你说话口音,不像是京里人,你家在何处?家有几口人?今岁几何?进宫多久了?”
到底看在肃王世子那几分薄面上,阿满不愿得罪她,耐着性子一一答了。
掐了花回来的素青被晾在一旁,搭不上话,把海棠递到窗前,沈璃也不接,气得素青一张脸青红乍白,小幅度地跺着脚,往墙根站去扯花瓣。
直至长乐宫那边终于来人接沈璃,这番闲谈慢聊才止住。
阿满暗自松口气,恭恭敬敬地将沈璃送出偏殿,回身时却招来了素青一个白眼:“这世子妃还没一撇呢,你就着急忙慌地奉承上了,也不怕这位沈姑娘等会招惹出什么官司来,牵连你头上。”
这话是素青赌气信口之言,阿满没放在心上,沿着夹道回宫中复命时,踩着暮色余晖照在地上的细长影子,双手拢在腹前,抬眼望了望长乐宫的方向,眸底闪过一丝疑惑。
天色未晚,应该没这么快到沈姑娘上场献艺才是。
是长乐宫那边出了什么变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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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才微沉,来接沈璃的宫侍,手里却提上一盏宫灯,在前头引路。
大概是受了赵凌的恩惠,去往长乐宫的路上,宫侍低眉顺眼地小声提醒:“沈姑娘,长乐宫中现下气氛不大好,您待会进去后,还请小心言行,以免贵人迁怒,受无故之灾。”
因是给太子贺寿,沈璃穿了一袭艳色红裙,腰肢袅娜裙摆飘荡,垂在身侧的长袖被身后吹来的风绞上了宫侍低垂的眼。
宫侍因此脚下一个趔趄,手中提着的那盏宫灯随着晃荡,险些磕到墙上。
手忙脚乱间,忽然一道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长乐宫里发生了什么?”
宫侍小心翼翼拨开遮眼的那截长袖,猫着腰恭声答:“戏班子唱了一折《长乐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