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时分,山府客厅。
山怀略在主座,右边客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
这男子姓张,之前一直想从山怀略手里买批香料,山怀略觉得价格不合适,迟迟未应他;今天让人递了帖子,请他来商议此事。
“张老板,您之前说的那批香料价格,我同意了,不过……”山怀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和煦地笑着。
张老板听到不过两个字,刚扬起的笑容僵了一下;他不说完,只好自己来开口,“山老板但说无妨。”
山怀略放下茶杯,这才又说:“张老板别担心,不过是我家中妹妹最近得了大师一卦,说她与姓张的生意人有些善缘。”
“刚好,最近和我谈生意的人里,只您一位姓张;您之前给的价格,和我往日成交的那些相比确实低了些,但我考虑之后还是决定给您,也算是给我妹妹结点善缘了。”
张老板一时没太明白这个理由,但不妨碍这笔生意成了,心里很是高兴,想着改天去打听打听,是哪位大师这么会说话,自己也去拜访拜访。
山怀略瞥见他脸上的笑,像是随口一说,“听说有个王家,布匹生意做得与张老板您是旗鼓相当,山某之前也认识些做布匹生意的朋友,您若是需要,山某或许可以帮上一二。”
山怀略做香料生意,之前又是行商;这些年下来,人脉自然积攒得不少。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管是交情,还是权衡之下,总会有人卖他几分薄面。
张老板这才回过味来,原来开头的‘不过’卡在这儿;看来也不是山家姑娘和姓张的有善缘,是和姓王的有点恩怨罢了。
不过,既谈妥了生意,又能挤掉同行对手,何乐而不为。
张老板笑得愈发真诚,只觉今天这一趟走得值,拱手道:“山老板,合作愉快!”
“当然,合作愉快。”
山怀略昨晚已让卫宛央备好四份厚礼,夫妻二人亲自登门感谢许有为,和他的那位朋友,及另外两位出手帮忙的人。
同此时,九思院子里。
她正站在青石门海旁,手上端着一碟鱼饵,在喂鱼。
高暄刚走不久,她一大早就来了,一直待到这会儿。
她昨晚得知九思受伤的消息,当时就要过来,不过被高琅拦下了,说太晚了不方便,九思也需休息。
九思同高暄说了事情经过,把她气得不行,连连在说怎么会有这种人。
九思这个伤者反倒安抚起她来了,还阻止了这位知府家的二姑娘回去‘走后门’,让她父亲把人抓起来关个几天。
温酒抱着几枝花进院来,直接跑到了九思的面前,把花往前一递,高兴道:“姑娘,快看,你要的四月雪,我买到了!”
九思一看,此花一枝数朵,花瓣细长宛若流苏,色白如雪,果真清丽宜人。
“姑娘,知行公子来给您上药了。”
一丫环站在院门口禀报,而后让出了身后不远处的月知行。
九思疑惑,问“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宛央大嫂说你去不了医馆,我就只好过来给你上药了。”月知行把药箱放在桌上,自己坐下后,又强调说:“我可是花了吃午饭的工夫过来的。”
温酒给他倒了杯茶放到面前,就退开了。
“这样啊。”九思以为他要听这个,“辛苦你了?”
“你心不诚。”
他拆穿完对面的人,看向桌上的花,问:“四月雪?”
“对啊,温酒刚买回来的。”她答完,拿起一枝,摘下带有花苞的叶片,放在一旁。
月知行不解,道:“流苏的叶和树皮可以入药,有化痰止咳、滋阴润燥等功效。或将其切碎,放入白酒中浸泡,药酒可直接饮用,涂抹在患处,起祛风除湿、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的作用。”
“你买这花不是观赏用的吗?这样单独摘下来,是要做什么?”
他知道九思常常赏花,金贵的、时令的、稀奇的、普通的、抑或是路边随意开的。
九思手上动作一顿,好一会儿,才弱弱地问了一句:“月大夫,我泡茶……行吗?”
她看的那本书上倒是写有这些药用,但她感兴趣的是,用带有花苞的嫩叶泡茶,此茶被称为糯米茶,据说味道清香爽口。
只不过,被月知行这般一说后,倒显得她俗气了。
月知行学医多年,习惯使然,见到许多东西的第一眼,便会判断此物能否入药,及药用功效。
一时尴尬无言,很快,他就想到了,说:“当然,流苏的嫩叶和花用来泡茶,也有清热解毒之功效。”
九思顺口道:“谢谢月大夫。”
说罢,她就愣住了。
月知行先反应过来,笑着说不用,“好了,月大夫要替你换药了,待会儿再谢吧。”
九思哦了声,偏着头等他上药。
月知行倾身向她,轻手取下她脖子上的纱布,又沾了酒,擦拭伤口附近。
九思痛得嘶了一声,本能地就往后躲。
月知行伸手扶了她的后颈,往自己面前带了带,说:“你别躲,我看伤口愈合得怎么样了。”
九思只好忍着,眼睛往藤架上看去,转移注意。
两个人离得很久,近得呼吸几乎可闻,对视便可看清对方眼中的自己;可其中一人的注意,却在葡萄藤叶间,细小白绿的花上。
“已经好多了,你不用担心。”
月知行替她上了药,又重新包扎好;见她还直直盯着某处,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一架的绿叶有什么好看的。
“你看什么?”
“我在数花。”
他低低地笑了下,问:“数清楚了?”
“没有。”九思说完,余光瞥见他端了茶,“药上好了?”
“好了。”月知行伸手将她的头扶正。
脖子上缠了一层纱布,时刻束缚着,想不在意都难。
九思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觉得他这动作有点多余,像是提醒他一般,道:“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