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那雨中踏马而来之人,是红叶,还有庄副将。
红叶下了马,将宁栀抱起。
庄副将带走了宁父宁母的尸身。
他们来接宁栀回去了。
马蹄声来又去,这血腥的一页又是否会就此翻篇。
宁栀再醒来时,喉咙像被堵住了,一句话也发不出来,她看着屋子上方,发了好久的呆。
红叶端着药碗进来的时候,女子眼眶泛着可怜巴巴的微红,那么骄傲的姑娘,一夕之间,支离破碎。
恰好这时,接到消息才被庄副将带回来的芸儿也提着裙摆跑了进来,“小姐。”
太多话语,淹没在喉间。
许多话想说,许多话说不出。
芸儿巴巴落下泪珠,奔上前一把拥住了宁栀,女子被芸儿紧紧拥在怀中,终是松开了死咬着唇的贝齿,呜呜咽咽哭出了声。
红叶见状,眼睛不禁有些酸涩,她将药碗放下,走上前与两人抱作一团。
那段时间,宁家就这么没了,对宁栀无疑是很沉重的打击,她很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再也使不出一剑一枪的招式,身子跟着心一起颓废了下去。
天空是灰色的,阳光是冰冷的,就连卫煜也因被要事缠身消失了好长时间,仿佛从未出现过在这世间一般。
他嘱托红叶每隔一段时间替她买的糖葫芦,吃起来也是苦的。
宁栀不知道的是,在她突遭劫数之时,卫煜也在受着折磨,皇权之路踩着的是森森白骨,可他想要强大,想要成为阿姐的倚靠。
他在那血腥脏污的逼仄空间里,攥着她遗落的红色丝带苦苦支撑。
被毒虫啃噬双腿卫煜没有吭一声,从轮椅上跌下来他仍爬着前行,可是,梦见宁栀差点被那场大雨湮没,他竟无声落下了一滴泪来。
快些,再快些。
阿姐在等着他。
痛苦委屈和血吞,卫煜以拳凿壁,生生为自己打通了一条鲜血淋淋的路出来。
这天,宁栀被芸儿拉着下山,芸儿在她耳边絮絮叨叨道,“今日天晴,芸儿带小姐出来转转,人不能总是封闭着,只有敞开了,才有盼头。”
小丫头拉着她的手,端端正正讲起了一堆大道理。
芸儿想拉着她出来,宁栀知道。
可是她好累,没有力气再抗争了。
甚至想着就这么认命好了,就这么认命吧。
她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心口又疼又涩。
与芸儿此次出来,半路遇到了一批悍匪,险些丧命于那些人刀下时,是一群流民举起锄头救了她们。
这群流民,是她曾上战场厮杀救过的人。
她曾拼死守护的民心,在这一刻,并未辜负她,他们以平凡肉身,为她拼死相搏出了一条血路将她推了出去。
“小宁将军,活下去,一路珍重!”
宁栀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她一下子有了无穷无尽的力气,松开了被芸儿拉着跑的手,将芸儿安置在树下,毫不犹豫地跑了回去,夺过了悍匪的刀,踹翻这个又砍倒那个,和流民齐心协力一起取得了胜利。
他们和阿爹阿娘一样,都希望她好好活下去,她不愿也不能辜负他们。
那天之后,宁栀在父母的坟冢前守了三天三夜,临走跪在墓碑前重重磕了三个头,红叶褪去了昭华的皮做回自己,宁栀成为了女帝昭华。
胸口死寂的热血再次沸腾,她日日苦练武艺,挑灯钻研计谋,所有能学的能用的,她都不敢懈怠,在心底暗暗立誓,再见萧暮,势必血洗。
时间荏苒,遇到卫煜,是在边陲小城的战场上。
万里尸海,女子提刀杀出一条血路,蓦然回首,与记忆中的少年相逢,而后,张扬夺目地奔向她的守护星。
卫煜的腿好了,宁栀又做回了震慑一方的女将军。
四目相对,女子的心是雀跃的。
她眼含热泪向卫煜奔了过去,一把搂住了男子的脖子跳了上去,他单手接住,稳稳当当抱住宁栀。
隔山隔海,接住下落的月亮。
“卫煜,我想好了,我要和你在一起。”
“非君…”
“嘘。”
“非卿不娶。”
“阿姐,这句话,该我说。”
我心悦你,无惧风雨。
他们之间,横亘了太多东西,在这一瞬间,无所顾忌想要勇敢一次,只因站在对面的人,是彼此。
想相携,想相拥,纵骤雨,纵暴雪。
此心坚定,如磐石,不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