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是她总躲着他，看来要不了多久，她就再也不用躲着他了。
满庭春色，卫煜却如微风中随时会倾折的野草。
光是走到自己房中，就废了不少力气。
整个人面色惨白，仿若虚脱了似的。
他虚虚倒在床上，捂唇咳嗽起来，肺部被撕拉着，崩扯着，身子脆弱的像瓷片，轻碰一下都要碎掉。
卫煜咳了一会，待好不容易缓了过来。
松开手，掌心早已一片湿红。
他无力笑了笑，眼神空洞地望着房顶，烛火在屋内晃动，天黑了下来。
清薄的唇微张，他低声自嘲，“阿姐可否，也怜悯怜悯我。”声音细碎如蚊蝇，又力透心扉。
带着怜悯多亲近亲近我，而不是带着成全将我越推越远。
卫煜这话说的委屈极了，如同儿时生病时对宁栀的呓语，可是这次，再没有笑眼明澄的姑娘伸出手来轻轻探过他的额头。
他将手上的血胡乱往衣衫上一抹，而后轻轻沾掉了嘴角的血渍。
一回生二回熟，自己对待这副病体，好像愈发从容了呢。
正茫然着，窗外天色渐渐黑沉下来。
耳畔忽然响起程为风刚才同自己说的玩笑话，“美人入狱，你不心疼。”
“不过我听闻那地方可不是人待的，一到夜里，就黑漆漆的，还时不时有囚犯被刑罚的惨叫声传出。”
“如此阴森恐怖的地方，吓坏了那姑娘可怎么办喂。”
一句一句犹如在耳。
卫煜猛地一下坐了起来，拖着这副破锣身体就往宫里赶去，前几日他在宫中，还能常常去看她。
今日他出宫，那里又黑又冷，阿姐虽不是寻常女子，可他还是真心想让她做回寻常女子。
可以软弱，也值得被爱。
卫煜不禁将步子放得快了些，最后甚至于夜幕下狂奔起来。
直到人赶到了狱外，胸口都还上下起伏着，呼吸都带着喘，他特意找了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离宁栀关押的地方靠得最近的一个角落。
他颤着手将买来的孔明灯点亮而后放掉。
灯火明净，缓缓上升。
宁栀正在狱中的一片黑暗中枯坐着，周边传来囚犯的惨叫声，偶有老鼠爬过，她并不害怕，却莫名觉得这种环境太过低气压。
令人情绪都跟着低了下来。
忽地，有光漏了进来。
通过头顶上方那不大不小的天窗，洒落下来一地明亮。
她抬头，不自觉的面部表情都跟着光亮柔和起来，这宫内，也不知是谁放起了孔明灯。
待隐隐约约看清了那灯上的只有她和卫煜才知道的符文后，宁栀的心轻跳起来，原来是他。
那符文的意思是，我在，别怕。
她才不怕呢。
然卫煜为她用心至此，宁栀哪是糊涂的。
她在心中默念，谢谢你。
宁栀在黑暗中伸出手去触了触那光亮，笑得温暖，第一次生出了想要改变卫煜既定结局的想法。
不计代价，是否会赌上全部。
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
他为她所做的，所付出的，她通通都知道，都明白，可越是这样，她越害怕。
害怕卫煜像阿爹阿娘一样永远离开她。
害怕自己离他越近，他就消失的越快。
孔明灯的光亮照亮了这小小一隅短暂一瞬，却被宁栀永远烙印在了心上。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都始终记得那黑暗中的一盏明亮，温暖，炙热，只为她而来。
我当然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但我还是想付出真心搏一搏。
不求有获，只求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