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筠缇拿出那块怀表,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第一次知道自己可以闪回过去时候的激动心情。它现在对她而言更像个枷锁,迫使她不得不背叛今天去修正昨天的瑕疵。
自从亲眼看见那男孩死在张慕贞身下的惨样,她就没再睡过一个好觉。
“记住,过去后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第一紧要,其他的顺势而为就好。”沈崇帮陈筠缇拉上黑色冲锋衣的拉链,不放心地嘱咐道。
陈筠缇点点头:“我知道,反正那男孩的死因也不在我,我尽我最大努力,如果还是救不了,他就算再怨气冲天也怪不得我了。”
“到那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我大概十五分钟就能赶过去。”
陈筠缇这才想起这茬来:“你那天去北京干嘛了?我原本以为你回鹭港了。”
沈崇眼神瞬间黯淡下来:“不太清楚,我和他的力量正在此消彼长地较量之中,我都不知道下一秒这具身体的主人是谁。”
陈筠缇握住他的手,嘴唇张了又张,却怎么也没说出那一句: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她现在对西弗勒斯升起了一种非常复杂的情感,谈不上爱,却也称得上怜惜。他的过往,太令人心疼,她没办法让自己将心中的残忍表达得那么云淡风轻。
“我到了那边就给你打电话。”
“好。”
再一次变成粒子穿过一片虚无,陈筠缇长叹一口气,足足半分钟才敢睁开眼睛。
可下一秒,她就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头晕目眩,浑身发抖,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这哪里是那个声色犬马的私人会所!这明明是哪座她从未到访过的古刹寺庙吧!
此时此刻,偌大的殿内烛光昏暗,香火缭绕,案几后方供奉的高大神像则正獠牙卷舌、怒目圆睁地俯视着她!
这是什么庙!怎么供奉的不是宝相庄严、面容慈悲的佛,而更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寒意彻骨的风肆意在殿内回旋,吹得烛火摇曳,窗帘翻飞,窗棂呜呜作响。
此情此景太过于骇人,陈筠缇甚至都不敢尖叫,生怕自己引起那些神像的注意,只能凭着最后一丝残存的勇气手脚并用地向殿门口爬去。
可还没等她爬出去三步,窗外就骤然一声巨响,紧接着,漫天的烟花绽放,瞬间照得人间一片光亮。借着这个空当,她总算看清了自己所处何方。
门外树影森森,远山如黛,烟花绽放的地方似乎就在她视线的水平延长线上。
她由此推断,自己应该在某座不算太高的小山上。
可她又怎么会在这?她记得的,她每次穿越都会和那个时空的沈崇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莫非,他也在这附近?
陈筠缇百思不得其解,窗外的烟花爆竹却已经连成了片,或远或近,久久不息,热闹非凡,仿佛人们正在庆祝什么重要的节日。
等等,节日?
她突然想起来,她所在的那个时间线,刚好就要到春节了。
莫非,沈崇没算好那几分几秒的误差,导致她穿错了?
陈筠缇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靠谱,心里的恐惧也随着褪去了几分。她长呼了一口气,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
燃放烟花爆竹的居民区就在大殿正门的前方,只要她找到下山的路,顺着光的方向走,说不定就能碰见沈崇了。
就算一时下不了山也没关系,总归她在这个时空的时间不会太长。
可就在她迈步要离开的时候,后殿突然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响声,像是什么人被袭击后的闷哼。空旷的大殿很是拢音,以至于那个声音落入耳中就格外的清晰。
陈筠缇早已在一次次穿越旅途中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无论身处何方的她一定都会被和沈崇有关的剧情牵引,走进他的一段人生。
所以,没有任何迟疑,她立刻蹑手蹑脚走向后殿走去,想一探究竟。
此时此刻,她无比感谢山下连绵的爆竹声,让她的脚步声不至于被人轻易发现。
“大哥,他好像晕过去了。”一个男人低声说道。
“真没用。”另一个男人冷笑一声。
陈筠缇捏紧领子,蹲在神像背后,透过雕花的屏风,小心翼翼地望向后殿。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一个黑衣男人正背对着她坐在一张椅子上,他的下首,还站着另外两个黑衣男人,态度恭谨地微微侧着身。
刚才说话的应该就是那两个手下,而被他们称为大哥的那个人则始终一言未发。
陈筠缇稍稍偏头,这才越过男人的背影看见了他脚下一个蜷缩的身影。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儿,地上那个人一动不动,未知死活。
一股凉意瞬间席卷全身,陈筠缇死死咬着舌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自己惊扰了对方,落得和地上躺着的那个人一样的下场。
“大哥,现在怎么办?”
“把他弄醒。”背对着陈筠缇的男人终于闲闲开了口,他讲的是鹭港的方言,声音低沉有力,仅仅几个字,就将他身处高位的从容和狠辣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口音,怎么莫名有点耳熟?
陈筠缇努力回想了下自己什么时候在哪听过这个声音,却怎么都没想起来。
“怎么弄,这边好像没有水。”
“侧殿那边好像可以打水?”
“路口都把守好了吧?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让外人上山来!”
“放心吧,各个路口都安排了兄弟,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况且,前半夜上山拜神的人早都回家过年去了,谁还会后在半夜进山!”
两个手下你一言我一语,倒让陈筠缇对眼下的情况愈加清晰。
原来,这伙人是趁着千家万户团员守岁的时候把地上那个人绑架到山上来的,如此,就算他们把他弄死抛尸在这里,恐怕一时半刻也不会有人发现了。
陈筠缇瑟瑟发抖,她是真没想到,在如今这个刑侦技术无比成熟的时代,竟然还有人铤而走险,这背后得是什么样的利益在驱使?
“大哥,你在这稍等,我过去打水。”其中一个手下请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