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倌儿,今日这上览魁首的赔率怎么样了?”
“回大爷的话,王保保一赔一又二分之一,李定方一赔一,陈尘一赔七,崔朗一赔十,其余的贡士暂时无人下注,东家给定的是一赔二十的赔率。”
“哦?昨儿个不是王保保还一赔三么?今早便变化了?”
“是,这不昨日王保保又胜了十几场么?下注的客人多了许多,昨晚便降到了现下这个赔率。”
“好,那帮我买五十两,这个这个……买王保保吧。”
紫金坊半闲居茶肆里,今次上览的外围赌局正火热开盘中。这才一大清早,便有一堆人到此下注。这些赌客并不全是修士,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头百姓,但凡兜里有几个闲钱的,都爱来下上一注,凑个热闹——毕竟这上览是三年一次的盛举,平日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范兄,你压得是那北狄蛮子?”
“啊……这个这个,嗨,这不玩玩嘛。”
先前那位押了王保保五十两的“范兄”被身侧的友人一问,面上流露出些许尴尬,转而小声辩解道:“这蒙古向我朝称臣也有几年了,他王保保虽说是个北狄蛮子,也当算是我朝子民,这个这个……也没什么,对不?”
大楚和蒙古斗了几百年,这民间情绪上素来瞧不起这些化外蛮夷,即便蒙古称臣,以京都子民那个高傲气质而言,心理上绝对接受不了王保保占得魁首一事。更何况蒙古虽是称臣不假,扰边的事可也没少干,严格意义上来说,两边这关系还处在敌对状态。
但是怪就怪在,这赌局的赔率骗不了人,纵然嘴上千万个贬斥轻视,这王保保的赔率短短十几天就走到了如今这个数上,可见还是有不少赌客被王保保在南校场上强横无匹的实力折服了。
不过么,显然如今最得赌客人望的,还是那位千年不遇的修道天才,唐国公之子,李定方。
不为别的,蒙古肯称臣,一大原因是与之守望相助的突厥覆亡。而当年挑了突厥王帐的那支孤军,便是由李定方和溧阳长公主两人带的队。以实力论,当年不可一世的突厥人远非蒙古可比,既然李定方能挑了突厥王帐,以此推论,他势必也强过这蒙古来的王保保。故而买李定方的人,还是最多。
虽说这般推论在修真行家眼里显得不值一驳——行军打仗,和修士单打独斗如何能混为一谈?可有些行家即便是想得清楚,掏出银子来,还是押在了李定方身上,这就只能归结于国朝修士的族裔情节了。
前些日子风头不小的陈尘,此刻居然是个一赔七的牌面,只能说他出战天数太少,虽说也有些声势,却远不如李、王二人。依当下流传的说法,都认为这陈尘固然实力不俗,但所学过于驳杂,一个人再如何天资盖世,也难免贪多嚼不烂。对上一般的修士倒也罢了,可遇上这李、王二人,所谓“万法皆通”便不见得有什么效果。
至于崔朗……有人说,那全都是崔家门客自己下注,权当讨好这位小少爷,旁人可真瞧不出他哪里强过了上述三人。
八月十四,天上月影已几近圆满。白天理真司的冯承植来了一趟慧灵别院,与陈尘说了一整日的上览规矩、礼仪等等,连一双筷子如何摆放都细细说了,直把陈尘说得昏昏欲睡。
“哎,不就是一边饮宴一边比试,胜者守擂,余者挑战,直至无人挑战为止吗?”
此时天色已暗,送别了冯承植,陈尘便回房躺在床上寻思了一圈,觉得这上览的规矩也不怎么复杂,这冯大人能婆婆妈妈说上一整日,也算是个人才了。他此刻只想好好睡上一觉,毕竟明日寅时便要去朱雀门外候着,算起来也就五个时辰不到。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也不知道金刚芭比现在作何感想。要是王保保胜过了李定方,她岂不是要去漠北当王妃?”
和亲这事,陈尘在那一世的教科书上看得多了,也并不稀奇。只是单纯从一个男人的角度出发,他可不怎么欣赏这种“巧妙的和平”。更何况溧阳长公主心有所属,若因此与李定方断了缘分,自己看着也觉得过于苦涩了些。
“看来明日得拦一拦这王保保,打过的更好,打不过么,也只好多给他找点麻烦,剩下的就交给李定方了。若真要搞出个‘溧阳出塞’的‘佳话’,那怎么对得起这金刚芭比。”
他正自盘算明日的事,房门却响了起来。起身开门一瞧,说曹操,曹操到,正是溧阳长公主殿下。
“你不是在宫中为太后视疾,怎么今夜回来了?”
长公主“嗯”了一声,便将手中的一个面上堆得高高的托盘交予了陈尘,道:“我去尚宫局帮你挑了些像样的衣裳。世人皆知你是我门下,若依你平日的样子,明日上览还不教人笑话?”
陈尘接过这衣裳一摸,便知用料考究,比自己平素穿的粗布麻衣可强的多了,便笑着谢道:“那可多谢啦,还是女孩子心思细密,要是你不说,我还真想不到这些。其实派个人送来便是了,何苦亲自从宫里出来一趟。”
长公主道:“我便知道你这穷酸劲儿,舍不得自己花钱去买。你去换换,我瞧瞧明日穿哪一身好。”
陈尘心道:我请你吃饭时,出手可阔绰得很,哪里穷酸啦?
可话虽如此,他还是乖乖去房中屏风之后换了衣裳。走出屏风来,长公主这么一瞧,面色便是微微一动,道:“再换。”
陈尘本觉得自己挑的这身衣裳尚好,可长公主发话,他也只得耐着性子再去屏风后更衣。如是往复了五六次,好容易换到最后一件,陈尘这头皮都麻了,长公主仍是一副审视模样瞧着他。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可饶了我吧。这古人说‘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明日这上览如何,也不在这一两身衣服,是不是?”
长公主却笑道:“圣人还说过,‘文胜质则野,质胜文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明日天子在上,百官在侧,你若穿的不伦不类,被人抓着奚落,丢脸的可不只我一人。”
陈尘翻了个白眼,心说我好歹也是接受过大学本科教育的人,怎么不知这“文质彬彬”还有这般解法?
“得了,明日你就穿第一件吧。”
见长公主终于拿了主意,陈尘这才如蒙大赦。他转手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