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柏全身冷汗直流:“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他们怎么设局,我只知他们和建虏有联络,引杜松刘綎进入绝境,意图借刀杀人,却想不到局势完全失控,杜松刘綎完败!完了!完了!若是走得晚,说不定建虏杀来,咱们都死无葬身之地。来人,速速下令,拔寨而撤!不!不用拔寨!马上就跑!”
李虎国圆睁双眼说:“大帅,不能撤!就算刘綎兵败,我们还有一线生机!杜松刘綎皆为不世之猛将,即使中伏也不会一战而败,相信建虏也是元气大伤!建虏倾巢而出,赫图阿拉必然空虚。只要我们占领赫图阿拉,建虏肯定军心大乱,我们就可以扭转乾坤、反败为胜!”
李如柏不耐烦说道:“李虎国,你把建虏想得太简单了,你肯定赫图阿拉没有埋伏?你肯定努尔哈赤元气大伤?我看去赫图阿拉是自取灭亡!”
李如柏头盔也不带,正要奔出大帐,却被李虎国拉着:“大帅,你不能走!你说郑贵妃方从哲的原意是让杜松刘綎和努尔哈赤打个两败俱伤,好让郑贵妃得以借刀杀人,可如今战局失控,杜松刘綎皆败。你若撤了,明军就是大败,全盘皆输!皇上会放过你吗?朝堂那些言官会放过你吗?就算方从哲也不会放过你,把你和杨镐当作替罪羊似的铲除!”
“郑贵妃会救我的,否则我就说她是萨尔浒之败的罪魁祸首。”李如柏甩开李虎国的手,却发现那手死死抓着不放。
李虎国几近大哭道:“大帅啊,郑贵妃怎么会救你呢?你手上有证据说明郑贵妃方从哲陷害杜松刘綎以致明军兵败吗?就算你有证据,你想想皇上会为了你而处置郑贵妃吗?你和郑贵妃在皇上的心里孰轻孰重,大帅心中有数啊!你和杨镐将会成为萨尔浒之败的替罪羊!大帅啊,切不可天真啊。而今只有一条路,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杀去赫图阿拉。若胜,大帅必然名扬千古,杜松刘綎之败将无人怀疑到你的头上。若败,也留得个大丈夫马革裹尸、慷慨就义的美名,就像你的哥哥李如松那样流芳百世!”
李虎国正苦劝,冷不防那李如柏拔出短刀,猛然砍掉李虎国手中拉着的袖子,说道:“李虎国,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觉得我没有资格做辽东总兵。但是我跟你说,大哥已死,我就是一镇之主,辽东军由我统领!你要去赫图阿拉,你自己去,不要拉着我去送死!皇上会顾及我父兄满门忠烈而放过我的!”说罢狼狈逃出营帐,在几个亲兵扶持上,东歪西倒上了匹马逃之夭夭。仓皇失措中,朝廷授予的辽东总兵大印还在营帐里,无人收拾。
李虎国抱着总兵大印,泪如雨下:“想不到李成梁、李如松一世英雄,竟然有李如柏这种猪狗不如的败家子!”
萨尔浒一战,李如柏贪生怕死,听到杜松刘綎兵败狼狈逃命,后遇到女真军偷袭,李如柏军大乱,奔走相践,死者千人。
事后不出李虎国所料,萨尔浒之败,郑贵妃还是郑贵妃,方从哲还是方从哲,而杨镐和李如柏则是天下人口诛笔伐的罪魁祸首!杨镐被万历皇帝下令逮捕入京,打入天牢至今,李如柏或自知罪孽深重且怕连累家人,或因其他“因素”,在京城诡异自裁,自此显赫一时的辽东李家身败名裂。在李如柏自裁之前,他见了家臣李虎国最后一面。
雪化时,李虎国站在刘綎的衣冠冢边,看着满山的映山红,像是燃烧在春天里的火,又像复仇的血,他叹息着说:“大将如刘綎也,再也不可复得矣。”于是暗自许愿,一定要查出水落石出,他进入深宫成为侍卫,料不到刚进去就遇到万历皇帝驾崩,然后泰昌帝在一个月后诡异归天,朱由校在杨涟等东林党人的扶持下做了皇帝,郑贵妃当皇太后及改立朱常洵为帝的美梦彻底破灭。党羽们包括方从哲都去投靠新主,留下孤零零的郑贵妃在后宫哀怨,临死时居然无人看望,除了李虎国偷偷见了一面,因为他深知杜松军里有一个间谍,说是郑贵妃派系的内线,但更像是女真的双面间谍,而且这间谍后来又潜回了京师。然而更让李虎国震惊的是,当年在郑贵妃的身边,若影若离藏着一个更为可怕的女真间谍,在幕后操纵着萨尔浒之战、以及牵涉到明光宗皇帝朱常洛的离奇驾崩。
看着书函的上半段,令狐过的脸紧紧收缩,嘴闭得牢牢,像是在抑止要叫出来的震惊,手不知不觉握着小蕊,掌心的汗湿润了二人的手。小蕊没有推开,而是看着他,眼睛不知不觉荡漾着一丝温柔。书函上,一个看是不起眼的名字像根钉子似的,牢牢扎进二人的心里……
(时间截止:五月初三申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