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两名看起来年纪很轻的大夫,他们正狼吞虎咽地吃着迟来的晚餐,虽然衣衫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头发都有些散乱了,但是看起来却都是斗志昂扬的,“我今天单独医治了12个人呢,每次听到他们说谢谢大夫,我就觉得热血沸腾。”
“啊,我才治了9个。”另一名小大夫小小失落了一会儿,马上又说,“但是我帮着我师父救活了一个肠子都露出来的人,师父说了,多亏有我帮忙才来得及将人救过来呢!”
他边说,边迅速地将饭菜扒拉到口里,很快吃完之后,站起来伸了伸手脚,又冲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我一定要赶上你。”就融入到满是伤患的人群中。
另一名也不甘落后,囫囵地吞下最后一点吃食,跑了出去。
郁疏宁羞愧起来,也想起了自己开始实习时,也和他们一样,每天偷偷数着治愈了多少个人,她的眼眶又有些微微发热,然而听着外面仍有许多伤患呼痛、哀嚎的声音,她将多余的心绪压下,捧过知夏准备的粥碗,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你很勇敢,也很令人敬佩!”薛子润见她终于开始吃东西,也在她身边坐下,吃起了自己的晚餐:“薛某听说郁姑娘所救的人数,可比刚刚那两名小大夫加起来都要多得多呢,而且有几名被认定救不活的伤患,也都仰赖郁姑娘你妙手回春。”
郁疏宁从饭碗中抬起头来,这个并不太熟的相亲对象是在安慰她?
果然就又听见他继续不停说着听到的关于自己的“丰功伟绩”,有些甚至夸张得一听就是假的,对方却像不知道似的说出来哄她。
“薛大人,你是在安慰我吗?”郁疏宁有些好笑,她一个曾经经历过地震救援,经历过新冠疫情的外科专家,只是偶然情绪崩溃了那么一下,怎么就需要这样哄小孩一样的安慰了?
薛子润转过头来,认真看了郁疏宁的表情,她这是恢复了?却仍有些不放心地说:
“郁姑娘或许并不需要安慰,但薛某想告诉姑娘,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有些事情既已发生,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己所能,以及坚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是呀,会好起来的。
郁疏宁快速地吃完最后一口粥,胡乱地擦了擦嘴,朝这位很好心的薛大人笑了笑,“我需要安慰的。”只是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像哄骗小孩一样罢了,郁疏宁在心里偷偷地说。
然后在袖袋里掏了掏,掏出了知道要来救援后,就从医馆里带来的好吃又能饱腹的能量棒,分了几根给薛子润,“多谢你的安慰,礼尚往来。”
“刚刚那两个新手大夫说他们医了多少人来着?似乎是10来个?”郁疏宁嘀嘀咕咕地站起身,也不太在意答案,体力恢复了,也该继续投入战斗了,她很豪气地给自己打气:“颤抖吧,菜鸟们,我不仅要在数量上,还要在质量上绝对碾压你们!”
……什么菜鸟?
知夏和薛子润不明所以,只觉得有些好笑,也因她又打起了精神而高兴。
知夏立马也跟了出去,却被郁疏宁赶回来了,“你吃东西了吗?”
知夏沉默,看了太多血腥的场面,她有点吃不下了,而且她仍是有些不放心小姐一个人。
“吃不下也得吃,你去看看吉尔和冬平,给他们也准备点,吃完才准过来找我。”郁疏宁没有给她反驳的余地,说完就跑了出去。
薛子润看着她满血复活的背影,心中一直存在的某个念头又更加坚定了一些,赶忙将剩下的吃食塞进嘴里,就跟着出去。
他今日的公务已经完成,原本想趁着晚上多整理几份公文,现下想想,公文不如明天再做,毕竟,救人也是很要紧的。
于是,当郁疏宁正在努力按住一个意识不清,却因她碰到伤口而反射性挣扎的男子,有些左支右绌时,忽然就多了名帮手。
抬头看到薛子润,对方只是朝她笑了笑,郁疏宁也没有时间多说什么,示意对方按好伤患后,就快速从药箱里拿出药进行救治。
大夫严重不足,医心堂所有人,不仅学徒,连抓药的伙计都有自己的任务,原本专属于她的助手吉尔也一直在照顾伤患,忙得团团转,郁疏宁今天也一直是“单兵作战”,如今有了薛子润的帮助,顿觉省时省力了不少。
没看出来,这位薛大人虽然是个文官,却完全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不仅面对血淋淋的伤口没有害怕或者嫌弃,在她需要给伤者接骨时,也完全能将那些下意识的反抗全部压制住。
而且,在遇到哭闹的小孩时,也总是非常有耐心地温言安慰,一个原本非常不配合的8、9岁小姑娘,不仅被他哄得乖乖听话,还羞红了脸,说以后要嫁给他。
……
当沈掌柜找过来,说有其他大夫来接替,医心堂所有大夫跟他到附近的一处民居里休息,明日再过来时,两人的配合已经越来越默契,一起救治了不少的人。
郁疏宁答应着,给来接手的大夫交代了伤者的伤情,跟着大部队离开了,因为公干,住在驿站的薛子润正好和他们一个方向,也跟在了队伍里。
郁疏宁边走,边回头看着自己忙碌了一天的地方,看到几个刚刚救治过的伤者还在朝她挥手,让她回去好好休息,虽然很累,但是心里也生出了一股成就感,用力地朝他们点头,今天才是第一天呢,她一定好好休息,积蓄能量。
回头看到身边跟着的薛子润,就忍不住感叹:“薛大人,像你们这样经过科举严格筛选出来,又能在官场平步青云的官员,可真是肉眼可见的聪明啊!”
“嗯?”薛子润不知她从何得出这样的结论。
“你一开始来帮忙时,还可看出来生疏,但是到渐渐变得能熟练地分辨我药箱里的各种药材,器械,知道我什么时候需要什么,便主动递上来,才用了多久啊,如你这样的人,要是来我们医馆应聘,也是分分钟能被录用的。”
“多谢郁姑娘赏识,”薛子润轻笑出声,“薛某也就能帮忙打打下手,在医道上的造诣,却是略通连皮毛都算不上的,今日倒是真正见识了姑娘的仁心仁术,此前,听尚书大人说姑娘只是稍微懂些医术,实在是过于谦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