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这样高声议论朝廷官员,恐是早就被请去县衙吃茶了。
齐砚州端起茶盏,嘴角挂着讽刺的笑意。
可不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母亲被玉嫣然气死,外祖家却被父亲用钱摆平了。
齐风听着台下的笑声,仿佛受到莫大的鼓舞。
他在扬州游学时,与梁江结交。
此次自是不免替他出一番气,再说踩着亭侯扬名,此等好事岂能错过。
高台之上,新任郡守庄昀,捻起半杏仁饼到嘴里。
嫌弃的看了一眼齐风,他治下怎有如此蠢笨的学子。
挑拨生事,不利于朝纲。
就算以后有幸考中进士,今日之事难免不被人拿出来说道。
谢玉衡轻笑一声,拍案而起。对着北方拱拱手,道:
“听闻圣上攻临沅时,前荆州郡守,宁死不降,拿城中百姓的命不当命。”
“不知,可是有人给他十万雪花银,还是其性本恶该诛呢?”
谢玉衡微微弯腰,拿起一盏茶,一饮而尽,接着道:
“人不止贪钱,也贪睡,贪吃,贪玩。”
“诚如诸位所见,齐家玉姨娘贪图主母之位。而谢某一副病身,唯贪一个好身体罢了。”
说着,掩唇假咳几声。一副病弱公子的模样。
来而不往非礼也,刘咏虽是买官,却是个为民办事的好县令。
正在吃茶的许律差点呛个半死。
要不是熟识之后见他吃嘛嘛香,力大可打死牛,他差点就信了!
“有人不择手段,有人安分守己。”
“今日我以万恶之源,资助学子游学,既钱为恶,焉能结出善果?”
“是矣,恶在前,钱在后。钱非万恶之首。”
最后一柱香燃尽,宣告五年一届的辩才之会结束。
“好!”高台之前庄昀站起来,带头鼓掌。
台下也一片叫好之声,齐风都快气疯了。
他在家中受尽宠爱,可终究是,庶子。
最是见不得他人提及此事,难怪梁江提起这小童就咬牙切齿。
齐风拂袖而去,待他回去和母亲商议一番,还是早日除掉齐砚州的好。
受邀观赛的学官经一番讨论,一致决定谢玉衡一行所代表的,南郡江陵谢氏学院获胜。
奖励笔墨纸砚各五箱。
......
不知何人走漏风声,红衣小童乃是江陵清河亭侯,一时间谢玉衡名声大震。
登门拜访之人不计其数,当然主要是冲着司远道来的。
谢亭侯一个小娃娃,联姻都太早了!
而司远道也会挑选一些,适合自家小弟子去的宴会,一同出席。
他是陛下指定的先生,亦是谢玉衡的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自是不得多为他考量几分,他日入朝为官,总会有用人的时候。
宴席上,司远道深吸一口气。
不对啊。
他年龄都和玉衡祖母柳氏,差不多大了,这辈分是不是乱套了。
赵峥干了一海碗酒,疑惑的看着老友,道:
“咋啦,怕你小弟子在我府上吃亏。”
“诶,放心好了,就他那副病....文弱书生的样子,谁敢欺负他。”
赵峥忙夹了一筷子肉。
好险,病秧子差点脱口而出,司远道不得把他家上下给掀咯。
都怪外面那些人瞎他娘的乱传。
小辈这边席面,听着先生与赵将军的争执。
谢玉衡手持茶盏,挡住上扬的嘴角。
她又不是真病,自是不介意那些个病秧子名号的,还能时不时装病坑别人一把。
瞧瞧,辩才大会才过去多少天,已经有不少人替齐家已故的主母鸣不平了。
若齐砚州手中有证据,倒是可以趁机把玉嫣然扳倒。
不过恶之首是齐父,扳倒一位玉姨娘。还会有金姨娘,银姨娘,石头姨娘...
.....
临沅朝雨邑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谢玉衡刚出搜身的房间,就见齐砚州从隔壁出来。
齐砚州一愣,因着在考场之内,并不方便打招呼,只能微笑拱手致意。
因着玉嫣然育有齐风一子,最后也没能拿她怎样,左右不过是打发出府,去郊外庄子‘养病’了。
倒也无妨,他已经替他父亲觅得了三位新花魁,夜夜做新郎。
谢玉衡此次号舍又是地字排,有天字排号舍在前方挡风。
充当副考学政巡场的庄昀,有趣的看着小童拆考桌。
仰头看看天色,暂无下雨之意。
说来也巧,四月本是清明时节细雨纷纷。
连着下了好几天绵雨,今日府试倒是停了。
如此也好,免得雨水污了考生的卷子。
……
虽未下雨,天色却是依旧暗沉。
谢玉衡从考篮里取出青铜灯架,拼接好后燃上蜡烛,放在身后号舍的死角固定好。
不知蜡烛是何种工艺制成,竟有丝丝松香随之飘散。
倒是好生缓解了,附近号舍考生的鼻子。
雨后号舍内发霉,这味儿可真让人难受的。
有考生小声嘀咕道:“也不知谁家娇气的公子哥,进考场还带熏香的。”
......
辰时,锣响,士卒提篮奔波于号舍之间发放卷题。
谢玉衡用镇纸压住题卷,待瞧清楚考题,微微一愣。
像府试此等小试,都是地方出题。
武陵郡所出的四书题,是: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这谁出的考题,真是虾仁猪心啊。
这让先前楚珩攻武陵时,支持前任郡守的临沅考生们。
不得被膈应死,还要捏着鼻子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