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瞿文沫所说的府衙,后面还能半面集市上才有的招旗。整个画作看上去略显拥挤,不似平常竹石图,或飞白留空,浓淡相宜,或枝节横生,苍劲有力。
“小瞿大人觉得呢?”
“父亲喜欢,自有他的道理。”
“我问的是你。”
“我也不太明白。”
“呐,不是就我说一般吧。”瞿文沫说道。
“墨竹,一直是文人偏爱之物,以竹之高洁喻自身品格,所以竹一定是重点描绘的对象,但这幅画的重点不在竹。”我说着,从边上取过一张白纸,“诗也好,画也好,都是作者心境的表达和寄托,离不开作者当时所处的环境和经历。方才小瞿大人说,这画的作者是一名地方小吏?”
“是。”
“可知任何职?”
“好像是府衙判吏。”
“那我大概知道,瞿大人为什么喜欢这幅画了。”
我说完,从桌案上取出一张白纸,缓缓写道:“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瞿迪并非京中人氏,也是从地方小官一点点做上来的。这幅画从绘画手法上,连我这个外行都看得出,仅是一般,但偏偏入了瞿迪的眼,怕是勾起了他在当地方官时的记忆了。
“原来如此!夫人一诗如醍醐灌顶,解在下之疑。”瞿文源恍然大悟道。
“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轮不同的明月,同样一幅画不同的人从中截取到的信息也是不同的。”
“我相信夫人的看法一定和父亲的一样。”
瞿文沫跟着说道:“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
“还未必呢。”
我再度提笔蘸墨,落下重重一笔染黑了白纸。
“这……”
瞿文源伸手欲挡,却又收回了手。我重复几下,直至涂抹掉全部的字迹。最后走到外堂,把纸扔进了小厮煮茶的炉子里。
我看着纸彻底烧没后,朝身后两人说道:“我怕写者无意,观者有心。”
“我们知道的。”瞿文沫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朝欲言又止的瞿文源笑了一下说:“诗画相应,恭喜小瞿大人淘到了好东西。”
瞿文源反应过来后,才向我行礼答谢。
“哥,要不你把诗题上吧,若是你题写的,爹爹一定会更喜欢的!”瞿文沫兴高采烈地说着。
我这才猛然想到,瞿文源是个书法高手,不仅擅书更会模仿名家字迹。当初秋奴不惜以身□□,除了瞿家的势力,也正是需要他这本事,仿写他人书信,伪造证据构陷异己。到最后,那份逼退大皇子,堵住重臣的悠悠之口的即位诏书,就是出自瞿文源之手。
“慧夫人?慧夫人?”
“慧夫人?”
突来的事实让大脑一片空白,我定定看着瞿文源,只想着眼前之人竟是如此关键的人物。现在的他和秋奴未有交集,是不是秋奴死了,他就不会误入歧途?还是结局已定,他还是会因为其他的原因走向这个结局?
“你怎么了?”我的神色应该不太好,瞿文沫晃着我的手臂有些急切。
“没事,突然想到我约了安禹王,他怕是要等急了。”我收回思绪,默默深吸口气稳住自己。
“抱歉耽误了夫人的正事。”瞿文源说道。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是我一时想入神,失态了。”
“是关于宫里的事吗?”
“沫儿!”瞿文源轻声呵斥道。
“无碍,先告辞了。”我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皇后和瞿文源的事都不能让齐骏知道,不过我也确实有话要同他说。算着日子,也差不多要动手了。
“瑞平,盯住宫里的消息,一有情况立刻汇报。”
“陈岭,让王爷晚上过来一趟,有事相商。”
我朝两人吩咐完,刚准备进轿,看到身边飞过一只蜻蜓。我抬头看向天空,低沉的天色映得午后更似黄昏。
“今夜可能要下雨,叫王爷明日来吧。”我朝陈岭改口道。也好,我需要这一夜,理理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