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们还算幸运的,因为你们今天都会死在这儿。但剩下的人,剩下所有姓谢的人,因为齐晏绑架宰相之女,还有谋害皇嗣,意图弑君,都会被诛连。到时候百年谢家堕入贱籍,男子代代为奴,女子世世为娼,不比死了痛快?”我说着亦不忘问向里面的人,“你说呢,齐晏?”
“你们林家的人,确实都是疯子。”
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不。我父兄都是极好的人,他们若不是忠良善义之辈,早反啦。只是我们林家的女儿都不是好人,我现在倒是有一点理解秋奴了。”我笑着朝他说着。
“你说世人皆苦,那该如何逃脱?”
齐晏突然一问,让我有些意外。
“没有结果的人,为何还要相遇?没有结果的事,为何还不放弃?”
我不知道他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他自己。
“你自诩聪慧,你告诉我,我就给你答案。”
我看着他,想了很久很久才问了一句:“你只恼恨今生相遇无果而终,又怎知今生所遇,不是前世的你磕破了头求来的呢?”
“遇见,是因为有债要还,离开,是因为还清了。前世不欠,今生不见。今生相见,定有亏欠。”
这句话,本是弘一法师李叔同的,正能回答前世今生的长缘之问。除此之外,禅宗里还有一句,正是我想让他知道的。
“当你疯狂的迷恋一个人,为此一次次挑战自己的底线,想过放弃,却发现做不到时,你要相信,这个人,便是你此生的劫。劫难既过,我希望你能清醒过来。满目河山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齐晏本性善良,亦有悲天悯人之心,不然也不会因同情帮了原主,自此埋下情根。
“但我答应她会替她报仇。”
“那她的仇家是谁?你的父皇?中宫?我爹?我?还是齐骏?又或全部都是。你知道怎么报仇吗?最好的报复,是他看重什么,便毁他什么。看重权势的人,让他死在权势里。向往平静的人,让他溺于风波中。黄袍加身者,疑心四顾,终成孤家寡人。渴望自由者,囚于牢笼,自毁凌云风骨。你看,我们谁都不会有好结果。”
“是啊……”他笑了一下,或许是牵动了伤口,咳了几声后方说,“我们谁都不会有好结果。”
“齐晏,我回答完了,你的答案呢?”我看着他问道。
“放了谢家人。”
我摇了摇头:“你刚才说的,我回答你的,你给我答案。放不放他们,要看你的答案对不对。”
“你过来。”
我朝他走去。
“一个人!”
身后跟着的人停下了脚步,我继续向前。
走到门口,我朝还在里头的陈岭说:“把里面的人带出去,你也出去。”
“夫人不可!”
“去吧,齐骏已稳坐皇位,今后的瞿家比我有用。”
“你还说不爱他。”齐晏笑了一下。
待陈岭把屋内清理干净退出去合上门之后,我才说道:“我是不爱他,陈岭是齐骏的人,我不过做做戏,给今后的日子添个保障。”
齐晏又笑了,我也跟着他笑了下。
“扇扇,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也变了,我们都变了。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是柳眉告诉你的吧?”我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问道。
“你确实聪明。”
“不难猜,齐骏的人不可能告诉你,唯一有机会知道一切的,也只有她了。”
“你会杀了她吗?”
“不会。她帮你在情理之中,而且她大概率不知你的所为,所以我不会杀她。”我说道,“但她之后未必能活。”
“四哥?”
“是她自己,未必愿意活下去。”
我说完后,齐晏陷入了沉思,柳眉和他大抵是见过的,还说了些话。
“你有办法让她活着吗?”
“人若一心求死,谁能有办法?”
“门外的人,谢家其余的人,还有云兮和孩子,你能保证他们活着吗?”
“尽力而为。”
“我要你保证!起誓保证!”
“我以生命立誓,尽力而为。”
这份誓言好像并没有让齐晏放心。
“你该知道,若瞿文沫真的在你手上出了事,不管是瞿家还是齐骏,都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那些人。所以齐晏,告诉我瞿文沫的下落,她们便还有机会。”
“我要你发誓保她们不死。”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狐狗烹。我未必能松快几年,我敢保证你敢信吗?”我反问道。
“只要你诚心保证。”齐晏看着我说。
我亦看着他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说:“那我诚心立誓,尽我所能,保谢家,保你的女人、孩子活着。若有所违,天诛地灭,死后不见父兄,不入林氏宗堂。”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瑞平的声音:
“夫人,妾夫人已平安生产,是个小世子。”
“知道了,看着她们,不要乱走。”我回道。
“如果没这孩子,或许我还见不到你。”
“我以为是你算好的。”
“我没那本事,是早产吧?”
“是啊,受了惊吓,早了近一个月。”我叹了口气道,“女人产子,本就是在鬼门关里走一趟,如今一折腾,更是多吃了不少苦。”
本想劝他为那个女奴和孩子的命妥协,但细细一想,是我非要把那两条人命拉下水。
“我有点好奇若到了那一日,你会如何?”
“什么?”齐晏突然一问,我想了片刻才知道是这般意思,“产子吗?”
“子嗣,对后宫中的女人何其重要,若非中宫无嫡子,哪轮得到我们?”齐晏看着我,意有所指。
“是重要,但与我无关,怎么你不知道?”我反问道。
“知道一点。”齐晏话锋一转,“所以你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