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地看庄杲杲的脸。
被直勾勾盯着的少女不太适应,扭了扭头,却发现避不开此人的视线,又因为需要她嘴巴里的消息,不好多言,只能作罢。
“婶子可知陈……咳,他们葬在了哪里,我找不到地方。”
听了这话,女人嘴巴上的弧度降下许多,嗓门却依旧洪亮。
“后山那么多坟,我们陈家村自己人有时候都认不出来呢,十年前的事儿了,谁还记得住啊。”
“村子里谁都认不出吗?”庄杲杲道。
见她追着问,女人有些不满。
“都是大伙儿葬的,谁记得啊,你当初跟着京城来的人家跑了,啥都不管不顾的,这都长大了才想起来,不知道他们心有多寒。也是,过着有银子使的日子,肯定看不上我们这破村子。”
她似乎不愿多说,端着剩下的小半盘野菜离开了。
“小姐,别和这些乡下愚妇计较,咱们再给她点钱,保证能撬出来答案。再不济,还有吕朔,他们不敢不说。”
庄杲杲低下了头,烛光下她的侧脸模糊不清,青霖见状,凑上前安慰她。
“没错,今日所见之人皆无习武之人,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不敢不说。”
吕朔失了和这些平民周旋的耐心,在他和青霖看来,既然目的是问出坟墓所在,祭拜后就要离开,根本不需要和这些人好说好商量。
“我没事,你们别做多余的事。”庄杲杲没把吕朔的话放在心上,她只是惊讶于宋煦卿居然连她的父母都没有安葬,就跟着丞相夫人离开了。
三人对坐着沉默很久,直到女人洗好了碗,回屋时路过,庄杲杲突然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
“这些年没有回来是我的错,希望婶子能告诉我他们葬在何处,让我能好好祭拜他们。”
她的一番话震惊了在场的三个人,他们的表情都难掩复杂。
吕朔和青霖都没有想到,这个嚣张跋股对下人非打即骂的庄杲杲,竟会说出如此通情达理的一番话,在他们心里,庄杲杲应该是发疯让吕朔杀了这些不给面子的人才对。
“你这……”女人不知为何期期艾艾了许久,张嘴就要拒绝,却被少女抓住了手,她惊讶抬眼看去,发现庄杲杲的眼睛里面并没有对陈家村的轻蔑,也没有因为自己被一群自己曾经瞧不起的人帮助而感到羞辱。
女人名叫陈三草,土生土长的陈家村人,活了四十多年,自认为自己看人还算准,却不想这小时候装乖骗自家儿子掉进池塘里的庄桔,长大后竟然一改小时候对陈家村的嫌弃厌恶,不仅抓着自己的手,还说着求她的话。
女人没有如庄杲杲所愿说出些什么,扯了个由头就匆匆离开了。
***
深夜,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庄杲杲的隔壁响起。
“老头子,我和你说,庄任那姑娘回来了。”
陈三草趁着夜深人静,晃醒了因为回来太晚而没有和庄杲杲一行人撞上的丈夫。
“谁?庄任?”男人打了个哈欠,翻身又要睡。
“就十多年前那个把咱儿子推水里还死不认错那个丫头,你还记得不?”
陈三草这话一出,男人瞬间来了精神。
“那小妮子?”
陈三草家就一个宝贝儿子,被男人视作眼珠子护着,怎么会忘了伤害过儿子的小女孩。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两个孩子各执一词,庄桔说陈二抢她糖,她躲开后他自己脚滑跌进了水里,而陈二说是庄桔问他要手里拎的猪肉,被他拒绝后脸皮抹不过去,趁他转身之际狠狠推了他一把。
陈三草一家相信陈二的话,庄任家相信庄桔的话,来评理的乡亲们则觉得哭哭啼啼的庄桔哪有那么大力气推得动人高马大的陈二,倒是陈二从来偷鸡摸狗的不干好事儿,定是他欺负了庄桔,所以都站在庄桔这边,而且庄任一家揪着这事儿不过,拉着庄桔挨家挨户地骂陈二,最后还是村长被他闹的心烦,做主让陈二把手里拎着的猪肉当做赔礼给庄桔,这事儿才算过去。
如今这事儿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心里呕着的这口气却没过去,李争听陈三草说那个庄桔竟然回来了,霎时坐了起来。
“她咋回来了?不是去过好日子了吗?连爹娘都不要了,还有脸回来?”
李争点了旱烟,吞云吐雾。
“谁知道为啥,但看她日子确实过的不错,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衣裳料子都是绸缎,还有丫鬟跟着伺候她。”陈三草想到了什么,犹豫着道,“早知道是她,今天就不该把她放进来。”
李争抽了几口烟,眯着眼睛,问她:“她给钱就拿着,明天你跟着她去后山,把坟给她指了,好叫她赶紧走,陈家村不欢迎她。”
“那坟……”
李争在床沿边磕了磕烟斗,提醒她:“野草最多的那个,就是庄任他俩的。”
***
身下的褥子染着说不出的味道,庄杲杲合衣躺倒晨光熹微,困意来了又走,也迟迟睡不着。
不管是如今身处的贫困的陈家村,还是遇到了两拨坏人的熄沉郡,都让庄杲杲打定主意今天定要从这些人嘴巴里问出来自己的目的所在,荷包里还有一些银钱,她已经做好了利诱的打算。
眼底发青的少女没有吃下陈三草端来的粥,出乎她意料的是,粥虽是糙米所做,上面还漂浮着没去干净的稻壳,可里面却真的有不少肉渣。
“快来吃。”
因为陈三草热情的招呼她吃吃早饭,可一夜未眠的身体让庄杲杲毫无胃口。
青霖想到昨晚看到的碗边的鸡屎,如今也是一口也吃不下,而吕朔看了粥碗半晌,闭上眼睛,用行动表示自己也不想吃。
“想来桔子你过了好日子,也看不上咱村里的东西了。”
陈三草似不觉得尴尬似的,呵呵笑着把粥倒进了自己嘴巴里。
“不是要去祭拜吗?我这就带你们过去。”她捻着手指,做了个手势。
见吕朔拿出一两碎银,陈三草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