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淼淼确实吓坏了,她见村人杀过鸡,宰过猪,唯独没有见过杀人。
成余子心疼她是个小姑娘,不让云姨弄鬼。
暗红的血将她身上的素服染红了一半,成淼淼看着那慢慢上移的颜色,嘴唇都在哆嗦。
听见蒋源叫她,这才回过神来,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什么男女大防,疯了一般就将身上的粗麻白布袍往下拽。
腰上是麻绳捆着的,她手抖的厉害解不开,也撕不动。又怕又慌又急,只片刻便流了满脸泪。
还是蒋源看出她意图,不知从哪掏出把匕首,手腕一压,刀尖一挑,麻绳便断成两截。
成淼淼手忙脚乱将染血的白袍脱下,双手撑着地往后退好几步,离那件血袍子远远的。
可是旋即又发现裤脚上也沾着些血迹,这让她才松下来的神经又绷起来。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在意这些,可是眼神不受控制地死死盯着那片花儿一样的血渍。
蒋源正指挥人将这一屋子人抓走,扭头就见成淼淼傻了一样看着自己的裤脚,不动弹,不说话。
“妹妹?”他试探着叫,成淼淼还是那般呆愣愣的。
他凝神一瞧,便发现了那片血痕,心里嗤了一句,却还是拿着匕首,把那片布料割了下来,丢得远远的。
“好了,这下干净了,”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像是哄孩子似的。
话才说完,就见成淼淼伸手抓住他的肩膀,而后脑袋一偏,跌在他怀里不动了。
蒋源僵住了。
轻轻拍了几下,又唤了几声,怀里的人都没有回应。
蒋源想将人放下,却发现成淼淼死死勾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能砍侯夫人,却不能砍她的手。
蒋源叹口气,只得将匕首收好,两臂一伸,将人抱起,稳稳地走了出去。
外头灵堂上早就没了人,偶有好奇的锦衣卫瞧他,也被一眼瞪回去。
骑马是没法骑了,幸好提前预备了一辆车,蒋源干脆也钻进了车里。
车后是抓获的侯府众人,吵吵闹闹,哭哭喊喊,就这么一路到了镇抚司。
在车上他已经将成淼淼的手掰开了,人一放下,才发现已经晕死过去了,只剩深深浅浅的呼吸,告诉他人还活着。
已经抱了一次,就不介意再抱一次了。
成淼淼又被打横抱着,进了镇抚司,寻了个屋子安置下。
蒋源这才脱身去审犯人。
等到成淼淼醒来,外头天光正亮。
她睁眼看,头顶上是一顶绣了银色祥云和橙色暖阳的浅色帐子,显然不是侯府了。
重又闭上眼回想,只想起她被侯夫人压制,挣扎间自己被染了一身血,剩下的便毫无印象了。
再睁开眼,往外看去,却看到有人坐在起居室喝茶。
见她看过来,那人抬眼瞧她,却是蒋源。
成淼淼瞬间想起了蒋源那把刀和那腥臭的血味,脸色一下又变得煞白,还有些恶心。
见她撑着床边想吐的样子,蒋源皱眉,捂着鼻子过去瞧了瞧。
除了脸色有点过白,显得气色很不好之外,眉眼都活泛了许多。
想着应当没什么大碍,说话也就不客气了,“大夫给开了几服药,怎么还是要吐呢。”
成淼淼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我睡了很久?”
蒋源伸出两根指头,“两天还多。”
见她似乎好了,蒋源就放心坐在她对面,“妹妹你这两天睡得好,哥哥可是要忙疯了。”
“你在侯府可受过苦?哥哥替你报仇,好好整治他们。”
成淼淼懵了,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侯府好好地停灵出殡,怎么还惹得锦衣卫上门了呢。
蒋源哼一声,“那老太婆以为我送你过去是找东西的,就露了马脚,结果被我们找到证据,一锅端了。”
见她还在发愣,又好心地细细解释一番。
原来侯爷和世子都没死,只是牵涉到叛国案子中,被抓进了诏狱。
为了不打草惊蛇,便对外宣称是死在了战场上,只是缺少些关键证据。
侯府里头看守地严实,锦衣卫找不到东西在哪。
本来听说侯夫人想找个好人家的姑娘,给自己那尚未婚配的儿子凑个对,蒋源正愁怎么插上一手。
普通人家的姑娘,侯夫人肯定看不上。大臣家的女孩儿,那是想都不要想。
结果成淼淼就一头撞了进来,解了燃眉之急。
她顶着锦衣卫的身份,侯夫人不敢将人退回去,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又怕成淼淼发现什么端倪,一方面安排人看着她不许乱走,一方面在藏东西的地方加强守卫。
这一加强,就被提前安插在里面的眼线发现了,于是镇抚司就在半个月内拿到证据,查实了罪证,将侯府一家子送进了诏狱。
“真是巧啊,哥哥若是晚去一步,妹妹可就成一缕芳魂了。”
蒋源厚着脸皮贴金,成淼淼心里却疯狂吐槽。
就算他不去,她也未必不能逃出来。
再者说,要不是他,她也不至于被人勒脖子。
心中不快,加上初次见血,她便蔫儿得很,懒得搭理他。
蒋源作为镇抚使,一向不管对方高不高兴,有什么就说什么。
“成阳山上没有人,”他将茶盘端到卧房里,自顾自斟茶喝。
成淼淼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就没动静了。
蒋源见她缩在被子里,当她还病着,就要过去探额头,却被打开了手。
“大人,男女授受不亲。”
“说了叫哥哥,”蒋源白她一眼,“再说,也不知道前两天是哪个,扒在我脖子上不下去,非要我一路抱回来。我堂堂一镇抚使,白白当了一回力役,胳膊差点累折了。”
成淼淼自然不记得有这么一遭事,但是蒋源在她跟前阴阳怪气,想来这事,说不定就是她做下的。
于是就涨红了脸,随手摸起一个枕头,狠狠往他身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