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对于镇抚司的传说很多,剥皮抽筋,滚油挖眼。地狱里什么样,镇抚司就是什么样。
所以成淼淼不曾知晓,熬着一个人不让睡觉,同时让精神处于紧张状态,也是种逼供手段。
顿顿吃好喝好,餐餐有鱼有肉。
就是不让睡觉。
成淼淼熬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
整整三天三夜,加起来合上眼的时间怕都不够两个时辰。
困得她整个人都像抽了筋的木偶般,浑身上下的关节都是滞涩的。
蒋源看她捏着墨锭的手一会儿歪一下,手指尖沾上了许多墨汁,就连袖口都在砚台上蹭了好几遭。
可见是快到极限了。
蒋源懒懒倚坐着,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看她出丑。
成淼淼时开时闭的眼睛瞄到他盯着自己看,不高兴了,嘴里嘟嘟囔囔,“你看什么。”
“看你。”蒋源看她眼睛都没什么神采了,不由得脸上就露了笑影。
“花了啊。”成淼淼皱眉想了想,抬手摸了下脸,结果墨锭直接怼在脸上,这下真成了个花脸猫。
偏她自己还恍然未觉,只觉得脸上痒痒,换了一只手挠,将墨迹挠的到处都是,更花了。
“你师父是谁?”
成淼淼一秒都没停顿,“成余子呀。”
“那你们住在何处?”
“成阳山呀,就在京城外面,离京城不远。”成淼淼歪头看着蒋源,语带失落,“成阳山可穷了,有时候都吃不饱。”
蒋源编瞎话诳她,“前一阵有人去成阳山抢东西,被我们抓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要,”成淼淼拒绝地干脆,“这贼得多笨请安,成阳山那么穷,村子里连肉都不舍得吃,有什么可抢的。”
说完瞪了蒋源一眼,“还不如去抢你家,一定有很多钱。”
蒋源并不计较她的随口胡说,自顾自从新搬来的案卷里翻出一沓画像,放到成淼淼跟前。
“来,看看这些画像。”
正是前后两次抓到牢里的人,镇抚司拷问多次,奈何这些人本就不知道什么。怎么打都问不出有用的东西,这才想着从成淼淼这碰碰运气。
其实也不抱什么期望。
成淼淼一张一张翻过去,评价地颇为肆意。
“这人瘦的像猴子。”
“这个怎么那么丑。”
“他的嘴太大了,吓人。”
直到翻出一张图来,成淼淼咦了一声,仔细看了好几眼。
蒋源心里一动,“画的不像么?”
那是一个极为简单的图案,看着像是顽童随手画的云。
本来没什么,可是奇就奇在,抓两拨人的时候,都在周围发现了这个图案。
成淼淼端详了好几回,抬头不解地问蒋源,“你这些画是找小孩画的吗,怎么前面几张还像样,这张这么潦草。”
“这画的什么?”
蒋源闻言,心里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
他端详着成淼淼的表情,脸上的好奇和嫌弃不似有伪,看来是真的没见过这些人和这个标记了。
将纸从她手里抽出来,再次塞到案卷里,蒋源走到成淼淼边上,从怀里抽出帕子,在她脸上擦着未干的墨渍。
“你干嘛,讨厌死了。”成淼淼一把打开他的手,还不解气,冲他腿上又补两脚。
蒋源好脾气,挡开她乱挥的手,“别动,你脸脏了。”
“你怎么不告诉他们,你在镇抚司呢。看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找错地方了。”
成淼淼眨眨眼,她怎么没听明白呢。
“我师父吗,我还没找到他老人家呢,等我见了师父,就不在你这呆了,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还仗势欺人,不就看我是孤女没人撑腰。”
“我若是个公主郡主,大官的女儿,我看你还敢欺负吗。”
蒋源将腰更弯一分,此时成淼淼正抬着头,两人就脸对着脸,甚至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热气。
“妹妹不知道,就算是公主来我镇抚司,也得听我的。”
成淼淼只觉得这张脸烦得慌,现在她脑子不听话,手也不听话,直接一巴掌按上去推到一边去。
“你就吹牛,人家公主来了,你敢这般无礼吗?”她气鼓鼓说,“你敢让人家给你磨墨吗,敢让人家不睡觉吗?”
蒋源笑笑,不予理会,只是制住她的手,“他们派你来镇抚司做什么?”
手被抓得牢,成淼淼挣不脱,又急又气,“和你说多少遍了,我就是不想嫁人,你给我放开!”
蒋源一只手便能圈住她的两只手腕,他将手举高,成淼淼的手腕比她头顶高出许多,便使不上劲了。
“好孩子,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了你,”蒋源继续哄诱她。
成淼淼浑身酸疼,手腕还被人捏的快要断了,眼里早就含了泪。
就算这样,蒋源居然也不知道要怜香惜玉。
“你将镇抚司的情况传出去,他们何时来接应?”
“你们在京城里潜了多少人,朝里有谁和你们联系?”
蒋源一个一个问题砸下来,气得成淼淼用力踹他,却被轻巧避开。
“这么不听话,”蒋源皱眉,脸色变冷,手上开始用劲,两只又白又软又细又薄的手腕,他都不需要用全力,就能折断吧。
成淼淼疼出满头汗,她是真觉得手腕要断了。那人的手掌竟如铁做的一般。
“不知道,你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知道!”
汗水混着泪水流下来,成淼淼觉得自己躲进镇抚司,真是有生以来做的最荒谬的一个决定。
看着娇俏的小姑娘落泪,竟让蒋源生出一丝不忍和后悔来。
手指头便不由自主地往那眼下落去,眼看就要擦去眼泪了,蒋源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于是那根手指再触到泪水前,硬生生顿住,拐去了眉心处。
沿着眉心往下滑,鼻尖,嘴唇,下巴,喉咙,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