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动作打断了。用手固定住我的小臂,他扶了扶眼镜,将脸稍稍凑近,观察起我自行草率包扎过的伤口来。
“不,因为——”不知为何总感觉下一秒就会被医生训斥,我急忙为自己辩护,“受伤时没有其他止血办法,医生大人又不在——”
“……我叫忍足侑士,用忍足称呼我就好了。”轻轻松开我的手臂,他抬起视线望向我,语气却没有什么波澜,“我去打点水来,在这里稍等一会吧。”
“啊……是啊。”并没有被训斥。我有些恍惚,又注意到了什么,于是本能地喃喃重复道,“忍足……”
“嗯?”从里屋传来了应答声。我这才惊醒,有些窘迫地放大音量:“不,只是觉得拥有姓氏很帅气……”
像我们这样只能拥有名字,甚至只有绰号的人……或许根本不会理解他们的世界吧。
“这位小姐还真是刚来江户不久啊。”端着盆走出来,忍足调侃似的接话道,“是生面孔呢。这附近都没有见到过。”
“什么啊,忍足医生自己不也不是本地人吗。”我不服气地反驳,“明明说着关西腔……”
“就算是那样,我也已经在这里待了有一段时间了。”侧对着我清洗着什么,他听起来十分随意,“那么,小姐的名字是?”
“啊,我叫千……”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诉他真名,我最终决定给予信任,“千冬。我叫千冬。”
“是吗,很少见的名字啊。”不知何时他已经带着医具来到了我身边,“好了,把手伸过来吧。”
我点点头,将袖子卷得更高了些,按照他的指示展平手臂。
“可能会有点痛,稍微忍一下。”他茶年糕般的声音在耳畔极近处响着,“我先帮你清洗一下创面周围。”
我应着,由他解开我的简易包扎,随后用干净的纱布擦拭清洗起来。凝固的血块很快溶开附着于纱布之上,我望得有些出神,脑海中,昨夜的场面又如画卷般铺于眼前了。
“……怕的话就不要看。”注意到了我的失神,忍足伸出一只手象征性地遮在我脸旁,“很快就好了。”
我一点也不怕。身为忍者,我早已习惯受伤流血这类事情了。只是,现在的我理应感到害怕才对——这么想着,我缩了缩脖子,闭上眼扭过头去。
“干活很辛苦吧?”忍足的声音在耳旁持续响着,我知道他是想通过分散注意来缓解我的紧张,“听你说要搬货物之类的。还要用到马车……?”
“嗯,我在蔬菜店帮忙……唔!!”信口胡诌之时,剧烈而令人窒息的痛楚直冲头顶,我不由得叫出了声。
“很快就好了,再忍一下——”随着忍足的话音,痛楚被放大到了极致。我咬紧牙关等待着,终于,在我无法准确计量的时间经过后,似乎有热热的液体从伤口处流了出来,被箭身塞住的感觉也消失了。
“接下来要把创口内的异物清理干净。”忍足将取下来的箭杆丢进盆里,“很勇敢啊,千冬小姐。”
什么啊,表扬小孩子似的……
我想要反驳,却因为接踵而至的疼痛,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
等到伤口完全缝合完毕,我已经被疼痛折磨得出了一身汗。好在,稍微移转视线角度,余光里的伤口处除了如蜈蚣般蜿蜒的缝合线外,原本红黑色触目惊心的血污已不复存在了。我松了一口气,刚想站起来道谢,却没曾想被他的声音切断了动作。
“不给我看看其他伤吗,千冬小姐?”
我猛地转过身,忍足却正背对着我,若无其事地清洗着刚刚用过的医具。水声在沉默的空气中漾开,将屋内和门外喧哗的世界分割成了两个互不干扰的空间。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被车轭刺入到这种程度的话,只有手臂受伤是不可能的。”忍足依然没有转过身来,“或者该不会是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哪里伤到了吧。”
——这倒不是无法应对。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我的背部有所摔伤,甚至也有其他擦伤之类的外伤,这些我都知道。可是……
等待着我的回答一般,清洗的声音停止了。我怔了怔,在他似乎就要转回身来看我之前开了口。
“……背。我摔在地上,把背摔伤了。”
虽然他脑中出现的画面大概和真实情况大相径庭,我最终却还是诚实地告诉了他。于是,这也成为了我走到里屋,又一次接受了治疗的理由。
第一次让师父以外的人看身体上的伤,我有些不太自在。然而,整个过程弥漫着沉默——这次没有俏皮话或是闲扯,仅仅说明了一下背上的伤势,他便站起身去拿膏药了。
我伤得并不重,只是需要静养。就好像我的起点被什么人挪到另外的地方了似的——我这么想着,又感觉到背上他贴上膏药的动作,忽然泛起一阵迷茫。
我一定要回到江户城。但是……
“还有其他地方需要治疗么?如果有的话,还是不要隐瞒诚实地说出来比较好。”待我穿好衣服,忍足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那是什么话?说得我好像到处都有伤似的……
“虽然要花力气,但我做的活不至于受这么多伤的,忍足医生。”我再次挤出笑脸来,“那么,费用是……”
最终费用比我想象的要便宜。但是,果然城里的医生不是慈善家——加上之后一段时间每天都要来换药,我带出来的钱说不定连医药费都付不完。
想继续留在这里的话……得找份工作才行。
长长地叹了口气,暗自下定决心,我背对屋内的静寂,向繁华深处走去。
……
江户的月色清冷依旧。明灭交替间,在夜幕俯视地面的从弦月到满月又换成弦月——自从我找到工作暂时安顿下来,已经过去了有十多天。因为没有吃住开销的缘故,钱算是攒下了一些。而终于,今天便是将债彻底还清的日子——依照医生的安排,今天应当是拆线的时候了。
“忍足医生——”还没到门前,我便被迫切的念头驱使着喊了起来,“我来换药了哦。”
隔间障子被拉开的声响很快传了出来。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