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南枝的手脚皆是冰凉,脸上更是除了药汤流过的黑色痕迹外一点血色也无,裤腿上的伤口结了痂和布料粘在一起。
冬青也不敢使劲,只能用麻布沾了水一点点替她把伤口软化,再擦开。
“小姐,奴婢无能,不能护着您…”
突然,冬青感觉到手上一沉。
她错愕地看向程南枝,见到那乖顺地盖在眼睑上的鸦青睫毛抖了抖,登时欢喜又惊讶。
如果没有感觉错的话,刚才好像是小姐握了一下她的小手指。
冬青不确定,更不敢声张,用余光悄悄朝着门口看过去,程玄知走了,门口的人也没有再看她。
刚替程南枝处理完两条腿把裙摆放下褥子盖好,外头便来人说侯爷回来了,让大小姐过去见他。
“冬青你怎么在里面,要反了侯爷不成?!快出来,让大小姐随我一道去见侯爷!”
忠勇侯不在,常忠摆起架势,比府里的管家还足。
他冲着留在小屋里的冬青颐指气使,那叫一个拿腔拿调耀武扬威。
好似里面躺着的不是他的主子小姐,而是他常忠的下人。
一直隐忍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
冬青猛地站起来转过身,伸手指着屋子里道,“你自己进来看看小姐是什么样?她要怎么走去书房见侯爷?让我这个做奴婢的扛着她的尸体去吗?!”
让他看他还真敢探着头凑过去瞧。
待视线落在那张双目紧闭的面孔上,常忠愕然。
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他没想到程南枝到现在还没苏醒。
不是吃了药吗?
“真没醒假没醒啊…”他挠后脑,一时也拿不准主意。
常忠在忠勇侯府扯虎皮拉大旗,那也不敢沾惹人命,见此情形没多做停留,在冬青瞪圆的眼珠子注视下,扭脸回去跟忠勇侯说去了。
人走远后,冬青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忠勇侯可不像常忠那么好打发。
到底还是亲自来了。
常忠终添油加醋让忠勇侯把冬青一条小命带走。
府里的下人再不恭敬,也没有人敢真动主子的念头。
而他们身后,除又听到消息跟来的程玄知外,还多了一个蓄着山羊胡子,提匣的男人。
忠勇侯并不靠近,命令郎中,“你,去给她看看。”
正满心不安的冬青见到程玄知同她微微颔首,看向郎中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热切。
程玄知换了一身衣裳,跟在那郎中身后小声嘀咕,“这位是贵人,大夫您可得仔细些。”
这个郎中是姜氏请来给程玄知瞧瞧受伤没的,想来她这个主母还不敢欺上瞒下,跟两个孽障一起欺瞒忤逆他。
郎中眼珠子一转,点头哈腰,进屋蹲在榻边给程南枝诊脉。
冬青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是不是昏迷,郎中把脉便会穿帮。
郎中三根手指隔着帕子摁在程南枝的脉门上,注意到没入襦裙下的铁链已然是触目惊心。
视线余光再扫到屋子里一片狼藉,加之羸弱不堪的小脸,心里顿时明白个七八。
还没等郎中把完脉,忠勇侯急不可耐问,“她喝了药怎么还不醒?是不是装的?!”
药还是常忠特地跑了一趟医馆开出来的。
若非担心程南枝真的死了,坏了明天的及笄礼,忠勇侯万万不会将郎中带到梧桐苑。
见他眼神冷肃中透着狠辣,令人头皮发麻。
郎中打了个激灵,收回手后起身战战兢兢地回答,“此乃邪风侵体,难调五脏以致昏睡不醒,外伤要治,更须解表降温…”
别的话冬青听不懂,但听到郎中说出“昏睡不醒”四个字,心下雀跃,怕被人看穿,咬紧牙关又往后退了几步,当自己是个不起眼的石头子、烂木桩。
忠勇侯不耐烦地打断他,“说人话!”
“内热、外伤需要一起治疗,否则…命不久矣。”郎中抖着手躬身。
忠勇侯不吭气了,脸色愈加难看,他还指望这个女儿嫁出去,能多换点聘礼呢。
当然,郎中不敢直言,程南枝快被打死了,只说有风邪。
“那…治吗?”常忠小心翼翼请示忠勇侯。
“让她明天必须醒过来,站着!”忠勇侯咬牙切齿道。
说完,又冷冷睨了床上的程南枝一眼,随即拂袖而去。
走前,常忠凑近那郎中身边,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见的声音警告道,“今天的事情郎中你最好晓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否则咱们侯爷生气了,那不是死你一个能解决的,明白吗?”
作为郎中,这些勋贵世族的家私丑闻见得多了,立刻眉开眼笑道:“是,小人明白。”
常忠满意点点头,抬脚去追忠勇侯。
等到人走得差不多,郎中拢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一旁程玄知快步上前,冲郎中行礼,“多谢!”
“公子无需多礼,”郎中虚扶,收起笑脸,看向程南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