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公夫人声音微顿,突然出手攥住程南枝的手腕。
纤细的手腕在她手里格外脆弱,饶是尝遍折磨的程南枝,也吃不住如此大力。
盯着逐渐苍白的脸颊,北静公夫人捏起程南枝手掌放到二人中间,“这,便是你欺骗我的代价!”
说完甩开程南枝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小姐!”
见北静公夫人走了,冬青才从小径前头回来。
一回来她便看到程南枝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和被她捧在心口的手腕。
“你怎么了?”
程南枝垂下手,用袖口遮掩手腕上的红痕,面色平淡,“没事,陪我回翠竹苑,换个衣裳再去前面吧。”
她不愿意说,冬青没多嘴,跟着人走出小径。
北静公夫人的手段比预想的更加狠辣强硬又果断,根本不是普通的陪嫁丫鬟。
站在屏风后,衣着单薄的程南枝摸着余痛尚存的手腕,要是拾骨草出了什么意外,比如被野兽误食,或被其他人提前发现,这只手一样能保住。
今日是她的及笄礼,忠勇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放她出去和小姐、夫人们攀谈交流。
每当程南枝想要靠近谁的时候,姜氏就紧紧跟在她身后,生怕再出一星半点岔子。
程南枝觉得无所谓,重要的事情办完了,不如温婉端庄地坐在席面上,偶尔有人看过来的时候,不论带着什么样的眼光,她都会回以点头微笑。
这不免引起一些夫人的注意。
妇人们平日里没有旁的事情,除了打探一些京城中的动向外,便是教育自家女儿。
说到子女的事情上,做娘的总是格外有话题。
谁家都想自己女儿,能有大家闺秀仪态。
不说学个十成十,七八分也受益无穷。
命妇把主意打到了程南枝的身上,特地过来跟她套近乎,想知道她礼仪规矩是跟谁学的。
她们可不傻,认为是姜氏的教导。
一群人里,杨夫人格外殷勤些,她膝下一双儿女皆到了议亲的时候,特别是长女,比程南枝还大一岁,就为学不好的规矩,前日还放言说这辈子都不嫁,要做不出门子的老闺女。
急得她焦头烂额,找程南枝实属偶然。
“程大小姐未免太瘦了些,花开百种,扶风弱柳只是其中之一,不要过分追求,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杨夫人捏住她的小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程南枝笑笑,不会真的以为她是疼惜自己,但也不妨碍她拿杨夫人做筏子。
“夫人说的是,家里重规矩,我总不好违逆父母,不顺从他们的心意。”程南枝语气微滞,“更何况,父亲教导严格,也是为了我好。”
话说一半留一半,令人无限遐想。
就是姜氏在这里听着,也说不出什么。
各人心里自有计较,外面总传忠勇侯宠溺嫡长女,舍不得她抛头露面,或许是无稽之谈。
要么姜氏阳奉阴违,要么忠勇侯夸大其词。
看今日姜氏跟在忠勇侯后头唯唯诺诺的样子,不像有那个胆量。
一时间,看向姜氏的眼神都有点古怪。
姜氏这会明白过来,想阻止来不及了,现下说得再多,也全是做贼心虚的砌词狡辩。
她脸色发白,身子微微颤抖,忠勇侯知道又会怎么样?
想到这,姜氏顾不得了,起身不由分说就去拉程南枝的手腕。
“各位夫人真是对不住,这时候看着也不早,我要带着南枝回后院了,大家各自吃得尽兴吧,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程南枝低头任由她拉拽着往后院走,路过几桌,偏过头让人看到她眼底隐隐发红,一副被欺负的小白花模样。
姜氏只顾往后院跑,完全没发觉身后程南枝的动作。
等她一走,女客们桌上议论开了。
“如今要不是程大小姐出现在我面前,我还说忠勇侯和夫人对她不错呢,看来不是那么回事…”
“就怕当年秦氏的死也不一般呐!”
……
程南枝哪怕听不到那桌上的议论,也已经想到过了今天,京城里对忠勇侯会有多瞧不上。
她会一点一点撕开忠勇侯府光鲜的外表,把底下那些脏的烂的臭的通通拽出来摊在太阳底下。
到时候,她的好继母、继长兄,还有拿亲生女儿换荣华富贵的好父亲,又呈现出怎样精彩的表情。
害得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在男客应酬的忠勇侯浑然不知后院失火,挺着大腹便便跟众人吹嘘长子。
“景川,快给各位叔叔伯伯敬一杯!”程道乾喝得面红耳赤,扯着大儿子到酒桌前,跟杨文忠等人献宝似的。
程景川嘴角噙着笑,先拱手行礼,随后端起父亲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末了,不忘倒置酒杯给桌上的众人瞧。
惹来众人直呼“侄儿海量”、“虎父无犬子”之类的诳语。
程玄知冷脸看着,提不起一点兴趣,一会他也会跟大哥一样,被当猴儿般对待。
那边程景川喝完被扯到一个大人身边坐下,程道乾又来攀程玄知的肩膀。
“来,玄知你也来敬各位叔伯一杯!”
冷不防,程玄知侧身躲开,忠勇侯差点在众人面前摔个四仰八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