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长松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后街里住着的几户人家都听见了,一传十十传百,满京城里清楚这事的也不在少数。
有人面露嘲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嘛…贯会钻营些小聪明!”
“也是老侯爷老夫人死得早,否则侯府里哪里轮得到姜氏一个小妾作妖啊!”妇人满是看不惯姜氏的模样数落着。
还不忘对身边舔着糖葫芦的儿子耳提面命,“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咱们普通人户要的是贤良淑德能过日子的媳妇,可不兴学忠勇侯那糊涂蛋!”
“话又说回来,同样是丧妇长女,又是差不多的年岁,你看看国公府上的付小姐,你再看看程大小姐?姜氏固然德行有亏,那忠勇侯就一点问题没有吗?”
八字胡男人捋起须子一脸高明。
……
连续几日门口都如这般热闹,热闹到府里的丫鬟婆子,甚至主子也忍不住隔着二门朝外张望。
堵得小门水泄不通,守门的婆子正一脸无奈,想着再纵她们一会,再过一会就赶人。
付国公仁厚,不论对兄弟子女或是府中下人都很宽容,守门婆子觉得只要不出大岔子,想来主子们也不会怪罪。
哪知这念头刚起,就见水榭后一个青色的身影朝着这边走出来。
吓得守门婆子急忙去扒拉堵在门口离她最近的一个丫鬟。
那丫鬟看得正起劲,转头拧着眉头想让婆子别扫她的兴,哪知刚拧过脖子来,就看见付晚清已经到了身后。
“小、小姐…”丫鬟脸上血色褪尽,抖着腿跪在了地上。
其他人听见丫鬟的喊声,也纷纷回过头,战战兢兢等着付晚清发话。
付晚清眼神淡淡从看热闹的下人们身上一扫而过,说,“近两日府里事情多,父亲为着母亲遗物的事情忧思不已,我希望你们能看在往日父亲对你们宽容的份上,多体谅体谅他,别给府里招惹来什么麻烦。”
深宅大院里,最怕的就是外头的人混进来,或是里头的人跟外面人混到一块。
否则也不会特特在府里设个二道门,就是要严防死守门户。
守门婆子脸上火辣辣的烫,付晚清虽是清泠泠一句话,也叫她臊得慌。
她头一个磕头碰脑地表衷心,“小姐,全是老奴的错,是老奴一时糊涂,看着这些丫鬟们平日里也没什么出门子的机会,就想让她们在这凑个热闹,没想过那么多,老奴日后一定谨记自己的本份,再不敢放人围在这里的!”
其他丫鬟婆子们也跟着后悔不迭。
付晚清并未为难她们,轻轻抬手道,“也怪不了你们,这门前的确热闹,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但可一不可再。”
婆子们拉着丫鬟,一边应着“是”一边走光了。
而在其他人离开之后不久,那位“忧思不已”的父亲付国公也来到了二门上。
付晚清似乎丝毫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眼神飘向外面的人群忧心忡忡道,“父亲,这么多银子花出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倒也不是心疼银子,树大招风,如今的付国公府已经是鲜花着锦的地步,贵无可贵,再闹出什么大事情来,会招惹祸事上门。
而且原本,她也不打算把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的。
付国公却笑容满面地宽慰,“你怕什么,圣上发了话,这里头的开销从他私库里出,为外甥女做这么一点事情,难道还舍不得吗?”
言外之意,这事是圣上许可,哪怕别人看不惯又如何。
谁能拦得住圣上为外甥女尽一份力吗?哪怕是普通百姓人家,这也是人之常情。
一定要圣上存天理灭人欲,那便是倒行逆施。
闻言付晚清展露笑颜,“您惯会哄我的。”
“乖囡,你别怕,既然你愿意相信那个程南枝,那父亲也愿意给她机会。”付国公拍拍女儿的肩膀,眼神中尽带着信赖和怜爱。
夫人去得早,剩下的这个女儿,是最像她的。
不论是样貌、性格、品行,无不继承了郡主的优良品质,付国公作为父亲,以能将付晚清养大为自豪。
但他也总觉得亏欠了这个女儿,是他没有保护好郡主,让她在没有娘亲关爱的情况下长大。
做父亲的再怎么努力,终究填补不了一个母亲在女儿心中的地位。
所以他才会大费周章把亲弟弟提拔回京,目的便是让弟媳常来府里坐坐,给清儿讲讲女儿家的事情。
饶是如此,付国公仍旧不满意。
他对付晚清,说是有求必应也不为过。
付晚清眼中覆着一层阴霾,“说起来,南枝妹妹当真是个苦命人,明明跟我一样,却…”
看得付国公心里一痛,打断她自怨自艾的话,“囡囡,你和她不一样,你有父亲,有伯父,有兄长,又如何同她一样呢?”
“同人不同命,我只是可怜她孤苦无依罢了。”付晚清苦笑。
在父兄呵护下长大的她也难免受委屈,名动京城的声望下是如何自苦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
她都尚且如此,何况独木难支的程南枝?
付国公看她这样无奈叹息,“你要是喜欢她,就让她常来玩,让我收她做义女陪伴你左右,也无不可。”
家中没有亲近的姐妹就是如此,哪怕多一个能让付晚清交心的人,怕是也好一些。
付晚清能明白父亲的苦心,也觉得这样对程南枝极好,“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
一想到那日听说的事情,她又扭转了态度,撅着嘴冷哼,“保不齐那忠勇侯府里哪个下三滥的人错了主意,误会南枝妹妹攀上国公府,他们也能跟着一块鸡犬升天。”
“那依照囡囡的意思…”付国公拿不准,拿不准就听女儿的,女儿说什么都是对的。
“父亲得好好想想,我要给南枝妹妹好处,但这好处也只能她一个人得去,万不能叫其他人占了她的便宜,否则、否则我就绝食!”
在父亲面前的付晚清和外人面前的付晚清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