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奉!我还未找你算账,今日你自己送上门来,我若不取你性命,难解我心头之愤!”
说罢,公孙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长剑出鞘,直刺向玉箫男子的心窝处。本以为那玉箫男子会躲,谁料他却直挺挺矗立,分毫不动。
剑气劈开如水月影,距心口已不盈寸远,眼见就要血染凉夜,剑锋却突然一转,贴着衣襟滑过,斩下丝缕长发。那男子依旧岿然不动,面靥映在锋利剑上,不辨面具之下的喜怒。
“为何不躲?”公孙雪身负长剑,语气更冷。
玉箫男子轻笑一声:“若诚如你所说,是我出言蛊惑你的话,我自然该死,又为何要躲呢?反倒是你,为何不杀我?”
“前几日是我寻你不到,今日你既自投罗网,取你性命,于我而言易如反掌。我只是疑惑,你明知我的脾气,为何还前来送死?”
玉箫男子也不多语,只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双鲤信封,如同甩回旋镖一般飞给了公孙雪。公孙雪眼皮不抬,双指夹稳信封,拉出信笺一看,瞬间变了脸色,抬头蹙眉问:“你如今已是无常会的左护法,为何将此事泄密与我?”
玉箫男子笑道:“告知与你自有我的道理……何况你我相识多年,告诉你便能卖你一个人情。就连上一次,我也不过是将我所知道的事情告知于你,又何谈蛊惑二字?若要取我性命,你便即刻动手罢。”
公孙雪细细思量玉箫男子是否话里有话,以及多方利害,他是否有告知自己的立场,忖度之际,那站在飞檐上的玉箫男子突然大笑起来,仰面朝后一倒,直挺挺跌落了屋檐去。公孙雪一惊,悄步飞身上前一看,却见那男子稳稳落地后,于黑夜中化作一团黑影,瞬身无影无踪了。
冷月如霜,公孙雪收起长剑,复看了一眼晚风中抖动的片纸,正是她熟悉又陌生的无常会刺杀任务记档。打头一行,写着的正是老母的姓名与如今的住址,而下面签字画押处,落款则是“渔人”二字,其下所签日期正是今日,显然是才派发的任务。
正如公孙雪当年在无常会代号为“剑姬”,方才那面具男子代号为“玉箫”,这“渔人”乃是无常会右护法的代号。只不过公孙雪在无常会多年,竟从未见过“渔人”的真身,只知道其是无常会中排名第一的刺客,至于他擅使什么兵器,精通何种行刺手段,甚至是男是女则一概不知。
夜风微凉,公孙雪却是满头虚汗。不知那“渔人”何时会动手,若是她不马上去糠城,老母可能今夜便会有性命之忧。公孙雪急急地穿越重檐,飞身欲往糠城,跃过两重角楼,她忽然脚步一滞,衣摆飞落,孤影照残月,思绪回转,心道这会不会是一个调虎离山之计?毕竟上一次,那厮便设计让自己刺杀薛至柔,是否存在一种可能,一旦她离开后,无常会便要派人除去薛至柔?
灵龟阁书房内,孙道玄早已哈欠连天,但那薛至柔一直在抠东摸西不知寻着什么,未几又翻出了占风杖,连整带修,令他无法睡觉,只能随手翻看桌上的《乙巳占》,哪知却越看越困,脑袋快要掉在桌上。
忽然间,二楼木窗传来一阵敲击声,两人皆惊,孙道玄一把握住那小狼毫,还未起身,便听公孙雪的声音从窗外传来:“瑶池奉,婢有要事求见……”
这位大美人影卫平素里总是一副冷然沉定的模样,也不知何事驱使,竟令她急到弄瓦翻窗。薛至柔见孙道玄回头望着她,便微微点了点头。孙道玄这边上前撑起了支摘窗,公孙雪一个鱼跃进了房来,带来丝缕清风。
薛至柔见她仍未喘匀气,递上一盏温茶:“阿姊匆忙来寻我,可是有何要紧事?”
公孙雪心急如焚,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顿了又顿,方措辞道:“不瞒瑶池奉,婢自幼遭亲生父母遗弃,幸得一位老母收养。老母如今双目失明,正住在糠城的一处宅院里。”
“那只怕生活多有不便,阿姊可是要去照顾她?”
“若只是这等小事,婢便不来叨扰瑶池奉了。”公孙雪嘴角含着一抹笑,细看来却满是苦涩,仿若黄连绽出的花,“实不相瞒,婢与她并非寻常的养母与养女,我们都曾先后在一个叫无常会的隐秘组织中……做过刺客……”
本以为薛至柔会惊讶,或者听到无常会的名号会表现出几丝畏惧,不想她面色如常,只是认真听着自己说话,公孙雪便继续说道:“彼时婢受人蒙蔽,曾错杀无辜。承蒙殿下不弃,将婢从那阿鼻地狱似的地方捞出来。婢便斩断了与过往之人的诸多牵扯,一心只想辅佐殿下。可我老母便没有这般幸运,几十年来,她一直隐姓埋名,一边躲避无常会的灭口,一边还要防备仇家的追杀。就在方才,我在无常会时的一位故人来寻,称会中第一的刺客 ‘渔人’已被派出行刺我老母,为保她性命无虞,我急需返回糠城戍卫老母身侧,却又担心此为调虎离山之计,会有人对瑶池奉不利。且临淄王殿下此前曾下令:暗天务必守在瑶池奉身侧。我等影卫,刀头舔血,讲求信义,决不能背弃恩主。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恳请瑶池奉为婢指一条明路!”说罢,公孙雪躬身长揖,凸白的指节颤抖不止。
薛至柔忙将她扶起,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此事看似棘手,实则不然。敢问阿姊……究竟是为何会被临淄王勒令守在我身侧,护我周全的?”
“是因为,瑶池奉那日在糠城遇袭……”公孙雪喃喃说着,抬眼对上了薛至柔那双精明似鬼的双眸,突然明白她话里有话。
以她的见微知著,只怕早已知晓那日在糠城是公孙雪袭击了自己,而她之所以不动声色,不过是在等着公孙雪主动承认。毕竟自己坦承过错和由人揭发,意义截然不同。公孙雪面色瞬间煞白,她解下腰间的腰牌与佩剑,双双放在地上,叉手道:“此事乃婢一人所为,与其他人尽皆无关,所有罪责公孙雪愿一力……”
薛至柔打断了公孙雪的认罪,含笑摇手道:“事情紧急,阿姊先不必说这些。我有些疑惑,想要请阿姊解答:阿姊虽特立独行,但能受殿下青眼,定是个有大义之人。我薛至柔与你无冤无仇,却你对我下手,我百思不得其解,后得知阿姊的养母便住在糠城,想来……阿姊定是误会了我要对阿姊的养母不利,这才对我下手。不知我说的对吗?”
公孙雪惊讶之色更甚,望向孙道玄。孙道玄冲她微微颔首,示意她可将一切和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