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城主营设在城内偏西一侧,十条大道直通四方城楼,每条道上各有十余人轮班巡视,一个时辰走一趟来回。县衙与诸官私宅相距颇近,位于城内正中,处在主营至东城门的必经之路上。
瞧着绘好的图纸,段傲白不由微微蹙眉,虽早料到阽廷会十分重视,却也想着此地易守难攻,城内或许不会设如此多的驻军。
段家混入城中的精兵人数不多,城内驻军却数量可观,他们自然不能与大营硬碰硬,最好的应对之策便是逐个击破。
段傲白经一番沉思道:“如今之计,只能先切断大营与城防间的联络,控制官府,先夺城门,后围大营,五更之前,需得拿下北城门。”
段鹤来点头,神色也颇为凝重,“郭别将如今在一水之隔的樊城外候着,你且率人制住衙府众人,我去拿下北城门,待我军入城,再至大营擒巡检。”
段傲白听罢郑重颔首,便要起身出门,又闻得段鹤来低声唤她的乳名,“阿婵,万事皆以己身安危为首,南阳府无战事,襄阳无主帅,我军勇猛,此计不成尚可强夺。咱们两边及时通气,若计划败露,寅时一刻,鸣金攻城。”
闻言,段傲白心下一暖,但眸中的坚定之色更甚,“襄阳难攻却不得不攻,我同父亲提用此计,初衷便是求减少伤亡,兄长放心,小妹绝不叫你失望过。”
段鹤来面上露出和煦的笑意,轻轻地拍拍段傲白的肩,二人对视间心领意会,各自出了门。
段傲白回房换了墨色劲装,提起细长的焚秽刀,手腕翻动,挽了一道花,接着唤上织心、梳绵、妲绛、礼浼四人,悄声来到安顿下人的厢房外。
只见七八十名女子披甲执锐,英姿勃勃地立在庭院中,列队待命。
这便是段傲白亲自招募训练的凤翥军,白日里扮作丫鬟一同入城,因此不曾引来半分怀疑。
段傲白领队,一众娘子军黑巾遮面,分作数股潜入城中官员府邸,用迷药蒙了护院与家丁的口鼻。这些地方官品级不高,虽说贪污成性,家底颇丰,却也雇不来多么出色的护院,因而虽有遇到反抗,却并不棘手。
不出一个时辰,城内文官皆被挟到府衙,一起看管了起来。
另一边段鹤来行至暂置嫁妆马车的前庭,低低吹了声短促的口哨,马车中悄然闪出一群黑衣持刀之人,加上车夫、随行的几名侍卫,统共约二百号人。
段鹤来先是将人分成十支小队,五人一组,到各处城门与大营间的必经之处设伏,欲于整点时分清除巡逻兵士,彻底使城楼、主营与县衙断联。
五十人领命后只瞬息间便四散而去,余下的百来人也没有过多停留,悄然向城北潜去。
趁着夜色尚浓,城防换岗,段鹤来领兵迅速登上了襄阳城北城门。此次随行者皆为精锐,因此多为一招毙敌,城头哨兵也根本没来得及呼号便被一箭射穿喉咙,霎时间北城门上便不见一名阽军,且并未引得他处守城军关注。
虽说一时感觉顺利得有些难以置信,然而来不及多想,一行人迅速褪去墨色夜行衣,换上方才扒来的守城军甲胄,藏匿好数具尸身后又各自到岗处佯装懒散地立着。
段鹤来遣了人去将战况通知段傲白,而段傲白这边早已押着仍然半梦半醒的葛知县到了县衙,顺带擒了当值的数名衙役,城中零零散散的芝麻官也都被悄无声息地囚于后堂庭院中。
此时东方晨曦微现,街上偶有一两个勤快的百姓早早出门,或是劳作或是布摊,却远远地望见骤然自城北来了一支披甲骑马的军队,浩浩荡荡,约莫五千余人,擎着段字、郭字大旗,有些身上还挂了彩。来者正是领军夜袭樊城的郭骋,以破竹之势打下樊城,方被段鹤来放入了城。
一时间众百姓鸦默鹊静,胆小的已是两股战战奔逃远去,胆大的也纷纷就近躲到了室内,来不及走的只好缩在墙角,并不敢多瞧。好在那支骑兵也根本没对他们动手,而是直直的朝城内大营疾速奔去。
天色已明,如此阵仗,再想要瞒过其余三面守城军恐怕也是天方夜谭了。
段傲白派凤翥军到城头增援,与留在城墙上的段军一道,同守城军一番恶斗,终是拿下了城上值夜的那名巡检。
而段鹤来则与郭骋汇合,领军围了大营。诸多兵士都是穿着里衣慌张跑出营帐,或是惺忪着睡眼从榻上被提起,待出来见到段字大旗时,心中更是惊慌,却丝毫不敢提起半分战意。
襄阳城的正巡检使乔刚捷也被押出帐来,一边怒骂不休,一边大声宣扬着自己有皇后、乔相公与乔氏一族撑腰,边作出一副狠狠挣脱的架势。这乔刚捷可谓是气焰嚣张,却在瞧见英武不凡的青年将领与其身后高擎着的段字大旗后,半张着口,露出惶然无措的神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