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出游,一般人谁会带扇,段傲白回头找霍行砚,问道:“霍郎君今日可带了折扇吗?可否借来一用?”
这折扇乃文人的怀袖雅物,原只作把玩用,霍行砚无奈一笑,自怀中掏出一把极轻的竹骨扇,递给段傲白。
段傲白道了声谢,欣喜接过,悄悄自她背后扇了几下。
感受到凉风,江衔月惊喜地喊了一声,笑得她眼睛都眯成了缝。
正要道谢,那验靶的少年又回来报道:“江娘子三十箭皆中红心!三十箭皆中红心!”
一群少男少女又瞬间如炸了锅一般,嘁嘁喳喳说个不停,有说江娘子得罪郡主不要命的,有说郡主滋事却被下了面子的,也有说两人都相当厉害的......
段傲白浅笑着看向江衔月,见她面上略显慌乱,正要驱马上前叫众人闭嘴,连忙将她一把拉住,拱手道:“恭喜江姑娘,箭无虚发,在下佩服。”
江衔月本就是不拘小节之人,见段傲白也未因人言就对她变了态度,面上又现出神采,驱马回身,压低声音对段傲白道:“不听他们胡说了,咱们去高处风凉!”
段傲白随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那是在靶场外侧搭的一架高塔,江衔月凑来小声说道:“那群皮孩子鲜少有胆子上去,我知晓怎么上塔,你跟我来。”
说罢,江衔月打马径直往高塔奔去,段傲白紧紧跟上,仅一瞬二人便到了塔下。
这高塔约莫二十余尺高,木石搭就,是各家郎君围猎时作哨岗用的,平日怕有小儿淘气,未设上塔的阶梯。
段傲白抬头观察了一番,找不到几处落脚点,正要开口发问,就见江衔月拍拍双手,向上一跃,利落地攀了七八尺。
江衔月一手扒住塔壁,一手指着一处凸出来的石块,笑着朝下看去,竟还冲段傲白抛了个媚眼:“郡主块跟上来!再慢我可不等你!”
段傲白一路依照她的足迹,果然也轻松地攀至塔顶,正要跨入哨亭,江衔月伸来一只手,段傲白没有犹豫,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借力翻入亭中。
这时,方才还围在靶场四周的少男少女们纷纷抬头欢呼,目光中皆交织着羡慕与敬佩,段傲白怔了片刻,不由也翘起嘴角,趴在围栏上冲人群挥了挥手。
“终于见到郡主笑了。”耳畔忽然传来莺啼般清脆的声音。
段傲白偏过头,见江衔月也靠在栏杆旁,胳膊肘与她相触,露出两颗小虎牙来。
段傲白心道:胡说罢,先前明明对你笑过!
谁知江衔月像是会读心一般,直接开口道:“先前那是假笑嘛,我知晓的,我爹也常叫我给大人陪笑的!”
段傲白侧过身来,面朝江衔月,再度拱手,“江姑娘心思玲珑,傲白在这里谢过了,只是江姑娘当真不介意,我原本......”
——原本只是为拉拢你家长辈,才来与你搭话。
段傲白顿了一顿,甚至露了一丝窘迫,深吸了口气,正要继续说下去,江衔月忽然捏了捏她的腮,边笑边摇头,接着岔开话题道:“我今年一十七岁,郡主年几何?”
段傲白被她的动作惊了一瞬,呆呆答道:“也快要十七了。”
江衔月惊喜道:“那你应当喊我姐姐,我便喊你段妹妹罢。我看人很准,今儿起你就是我第一个朋友啦!”
“江姐姐性子洒脱又不乏细腻,从前未交过好友吗?”这话说完,段傲白自己也是一愣,又想到似乎自己从前也从未有过亲密的女玩伴。就连家中姊妹,她爹也一直规训她们“嫡庶有别”,不许她同姊妹们亲近。
“我爹那辈就是单传,娘亲走得早,我爹不曾纳妾再娶,家中又无子,就将我作男儿养了。”说到这,江衔月收了笑脸,撅着嘴巴,眉头也轻轻蹙起,“不过城中官家娘子都被爹娘叮嘱过许多遍,要离我远些,都不喜爱同我玩耍,因此我总是孤身一人。”
“我喜爱。与姐姐今日可谓是一见如故。”段傲白见她有些低落,忙握住江衔月的手,触到她手心的薄茧,顿时与她相视一笑。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输给我还如此高兴得人呢!”江衔月拉过段傲白胳膊搂在怀里,“先前我同那些小郎君比试,输了我的个个都气急败坏,还背地里悄悄说我嫁不出去。”
“哪里是因为输给你高兴,是见到可交心的朋友高兴。”段傲白轻声答。
塔顶微风拂面,日光和煦,段傲白由她靠在自己身上,只觉得奇妙。此前除了父母兄长,还从未有谁与她如此亲近过,何况自己与江衔月不过是头一回见面......
边想着,她忍不住轻轻翘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