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修远、修齐刚走,肖崇戬就整理了衣冠,来到长孙费处请罪,他毫不保留地将自己在桃花寨的见闻告诉给了长孙费。
“既如此,便下不为例,”长孙费边听,边左右权衡,最终决定不论肖崇戬的擅离之罪,“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你安心待在军中吧。”
两个俊朗的世家公子就此和解。
韩决看起来也释怀了一些,看肖崇戬顺眼多了,他虽觉得这样处置有些轻了,可能会让人误以为长孙费惧怕肖家和四皇子,损伤军威,但想到肖崇戬也是为了扶贫济弱,总算事出有因。
“没想到这人还这么古道热肠,”韩决心想。
只有肖崇戬面色更凝重,显然他关心的不是自己的际遇,他要的不是自己无罪,他需要的是长孙费对解决桃花寨事件的支持,他追问道,“桃花寨的事怎么办?那些姑娘谁来救?”
“我们是军队,又不是昭理寺、不是刑部,这不该我们管。”长孙费回道,天色已晚,他也有些疲惫,明日就要进薰城,见太子,都需好生应对。
肖崇戬还是不放弃,“可是,这些女子,她们被人囚禁着,像畜生一样被对待,她们······”肖景崇因为激愤而红了脸,“她们还要一直被迫生孩子。这比杀人放火都可恶,堪比‘十恶’之罪。”
长孙费盯着他,没有打断,也不知道如何回应,这世上有多少大奸大恶之事,这不是第一件也不是最后一件,但万事都有轻重缓急。
“这些女子受到了怎样的屈辱啊?长孙将军,她们正值青春,却过着这样生死两难,甚至猪狗不如的生活,同是华国人,您作为上位者,不该还她们个公道吗?”肖崇戬也义愤填膺起来。
“我会给昭理寺去函,如果确实,提交给三司决议,由陛下钦定后,发谍到鹤国协商处理。”长孙费说道,他自认如此便是仁至义尽了,两国现在尚和,除了这种事显然不利于“和”,能公事公办已是不易。
“她们危在旦夕,哪还有命等?况且两国和谈在即,陛下会为这些人的命破坏大局吗?又有哪个当官的敢抚逆鳞?”肖崇戬直言不讳,他显然猜到如果没有上位者给予的压力,即使是华国的官府,当下也不会管这事,公事公办根本行不通。
“你倒是知道啊!”长孙费走到肖崇戬面前,肖崇戬依旧跪着,长孙费居高临下,“你无非就是想明日到薰城,让定远军直接涉及此事,快事快办,甚至直接救人,可你有没有有考虑过太子安危、鹤国颜面、和谈大事?”
肖崇戬闻言站起来,两人怒目相对。肖崇戬觉得长孙只知道打官腔、不惜草菅人命,长孙费觉得肖崇戬目无军纪、居心叵测。
“大胆!”韩决替长孙费吼道。吼完他就望向长孙费,长孙费不说话,但韩决感觉到了长孙费的盛怒。韩决又担忧起肖崇戬的处境。
被这紧张气氛牵引着的还有王珺和苏娑。他俩在西边的院子,长孙费他们在东院,两边的门窗都是紧闭的。从肖崇戬来找长孙费起,两人就开始关心他的情况。
眼下,苏娑和王珺能清楚听到东边房的对话,犹如身临其境。原来苏娑听觉异常灵敏,王珺因为体内有苏娑的血,所以如果离苏娑足够近,她也就暂时拥有了这个能力。
“把他的甲卸了,拉下去,打发他回原籍,”长孙费想了又想,他拿不准这人到底是真的“愣头青”,还是以直伪奸、蓄意捣乱,最后他还是克制住了怒火,他到此也只想息事宁人,让他走了就行了。
毕竟,肖氏虽然避居永州,但世代以士林领袖自居,肖崇戬儿时在金雍做皇子伴读的时候,长孙费与他有过一些不深的交集,他本名叫肖渊,他后来用肖崇戬的名字来定远军,正好投在长孙费帐下,长孙费发现后告诉了王宣,王宣好像早知道,还嘱咐他对这人宽厚一些。
两边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太情愿的样子。原来这两个士兵刚好是桃花寨旁边的石头村出来的。
“打仗不为权不为钱,为的是老百姓,不光是打仗,哪里有疾苦哪里有不公,哪里就有定远军,”肖崇戬又讲了一遍通伯的话,对着长孙费问,“定远军还是以前的定远军吗?”
这句话传到王珺耳中,尤其撩拨她的心弦,这话是她外公说过的,那时王百戎已经年迈,她本来也没有见过他几次,更没有见过他意气风发的样子,但即使英雄迟暮,外公也没有忘记过初时的理想。
“恐怕不好,”王珺担忧地望向苏娑,说,“肖崇戬过于刚直了,长孙不会惯着他,这人怕是要不妙。”
“你这是动摇军心!你不过是半路参军的世家子弟,也配对定远军说三道四?”长孙费说着,用剑柄打掉了肖崇戬甲上的“定远”字徽。
“世家子弟怎么了,你不也是世家子弟,你难道不是半路参军?难道就凭你是大将军亲信,就自命不凡起来了?况且定远军有定远军的原则,王宣在这里也是这样。”肖崇戬真是寸步不让,他自觉自己在一心维护定远军,他心想,“退一万步讲,和谈在即,就不管定远军的名声了吗?”
长孙费听完这话,反倒冷静了下来,他警惕地看着肖崇戬,“我一直不懂,你身为肖家人,又是四皇子的表弟,华国那么多军队,为什么要到定远军来。本来,在这样的关头我只想和你们相安无事,但你实在咄咄逼人。”
“你管我是哪家人,管我是谁的表弟,我说的是天下公理,伸张的是人间正义,”肖崇戬喊着,被两个人押住,“难道你们只知道站队,不敢听真话吗?”
听到这里,王珺对苏娑说,“你待在这里,我去看看。”说完便夺门而出,翻过院墙,直奔长孙费那边而去。
“长孙费,不要杀他!”王珺在心中疾呼。
“动摇军心、破坏和谈,该就地正法!”长孙费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他拔出佩剑,不容分说,就向肖崇戬脖颈处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