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亩大队的李丽芳听学生说老师换人了。
林芬扯了扯李丽芳的手：“他们说老师换人了。”
李丽芳上前问是哪个老师换了，第一次有老师之外的知青跟自己搭话，初中学生说：“是沪市来的陈老师，不教了。”
第一反应是陈柚有了更好的去处，李丽芳都不想往坏处想。
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后，李丽芳觉得丧气极了，林芬也这样觉着，有兔死狐悲之感。陈柚并没有离开井塘大队，只是教初中学生的人换了人，陈柚依然跟之前一样在生产队里上工。
“她最近也太倒霉了！”
林芬不得不这样感慨，跟丢了工作比起来，背后被人嚼舌根的事都显得不那样倒霉。
第一件事是陈柚家里头的事，被人摆出来说了。
重组家庭的事，也不算是什么事，但是被单独拎出来说，一时之间就有些备受议论。不晓得这样的事，有多么值得说道，偏偏这些话饶个圈还能到她的耳朵里。
在她以为这样的事总会过去，被说两句也不会丢两块肉后，陈柚的工作却丢了。
丢工作的事，其实要比被议论要倒霉许多。
林芬都没来得及为陈柚庆祝不用下水田插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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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丢了工作，心情不太好，拿我出气就成。”
陈柚加快了脚步。
她跟他一点不熟。
当然，陈柚带着恶意想，如果不是对方，她或许不会丢掉这一份工作的。
在一个重组家庭长大的陈柚，确实会期待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一个完整的家庭。但是身后的那一个，半点不能够符合陈柚的设想。
对方的欣赏，说是见色起意不为过。
拿他出气？
她确实应该拿他出气的。
甚至应该怪罪他的。
本来可以继续教书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已经到嘴的吃食，都被人夺走。
后知后觉感受到溪水的冰冷，陈柚看着对面的人，男人的个子不算太高，但是放在社员中也不矮，个子过了一米七，是别人口中的高小伙。
是半亩大队书记的儿子。
陈柚跟他并不熟，刘荣国却是之前就对陈柚有意思，但他知道陈柚是看不上自己的。陈柚也不跟乡下的哪个男青年好，不像一些知青会从爱慕者那里弄些好处。
在他眼中，陈柚自然是哪哪都是好的，十里八乡都没有比陈柚更好的姑娘。陈柚往半亩大队跑的时候，他的视线总是追随着陈柚。
刘荣国知道自己是配不上陈知青的，山茶花一样美丽的姑娘。她是双职工家庭的姑娘，父母都是工人，陈柚迟早会回到城里去的。
知道传出来陈柚来自重组家庭的消息，刘荣国才动了心思。
就是在陈柚频繁往半亩大队跑的时候，也没有动过的心思，在知道陈柚并不受到家里重视后，刘荣国才敢接近陈柚。
失去了代课老师的身份，陈柚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这一点上刘荣国也觉得家里人做的不对。但是他不敢告诉陈柚，陈柚丢掉工作跟他有关系。
刘荣国是喜欢陈柚，却没想着要陈柚伤心。
重组家庭长大的她，原本过得也不太开心吧。刘荣国觉得陈柚应该是孤单的，是“孤单”这个词，那是一个不完整的家庭。
过去不敢接近陈柚的想法，在知道陈柚的家庭背景后，淡化了许多。
实际上也有顾炎夏入伍的缘故，顾炎夏跟陈柚虽然没有什么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但也算得上是朋友的。顾炎夏在的时候，是警告过他的。
顾炎夏的拳头打人是很疼的。
就算拳头没有打下来，刘荣国也知道。
顾炎夏一米八多的大个子，能挑三百斤的担，也能轻松将他扛起来……
想起顾炎夏，刘荣国还有些怵。
但是当了兵的人，别说三个月五个月的，可能三年都不见得回一次家。井塘大队又没有顾炎夏的亲人，他还会回来么？
当陈柚看向他，刘荣国感觉到世界都分外美好，他的眼睛不敢跟陈柚直视，又担心移开视线是不尊重的，他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可刘荣国根本注意不到这点细节，他心花怒放。
比小时候的鞭炮声更要热闹。
是等年夜饭的欣喜。
刘荣国描述不出来那种感觉，她是清风，是皎洁的月亮，是夏日的萤火。
所有的所有的令他心灵宁静过的风景、一切的一切令他欢喜过的，整一个的世界。
就是这个人。
他这样想。
春风过柳枝，柳枝顺水流，青石上的小鱼游走。
“刘荣国，你不要跟着我。”
她知道我的名字。
刘荣国的眼睛亮了。
根本没有因为陈柚的排斥感觉到挫败：“陈知青，你知道我的名字！”
陈柚记得很多人的名字，她的记性并不差，听到刘荣国的回答，陈柚微微张唇，本不想跟刘荣国多说什么话，又担心眼前人的理解能力：“我记性很好，记得很多人的名字。”
刘荣国还是远远跟着陈柚，纵然陈柚加快了脚步，也没能拉开两个人的之间的距离。
陈柚一回到家就将门紧闭，蹲在地上，身旁的小凳子上放着篮子。
她感受不到饥饿，而是感到茫然。
不知未来去何处的茫然。
好一会儿，她才出去将洗掉的床单被套挂好。
陈柚正在理被单，听到脚步声转过身，瞧见来人，露出一个简单的笑容。
“你还好么？”
“没什么不好的。”
一会儿的功夫陈柚就想开了，倒也不是不在意，而是晓得再在意，她也没办法改变现状。能做的事，陈柚都尽力去做了，没人教她人情世故，她一点一点悟。
她已经做得很好了，再多的……并不值得。
很多事情，不是做了，就可以得到一个好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