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谨言到底是与柳潮安、贺兰彦之演练部署了几日,才踏下心来。
到两军对阵当天,旌旗招展,战马嘶鸣,北夷大军却迟迟不擂战鼓。
贺兰彦之策马于军前,战袍随风飘动。眯眼看身旁的人,他眉眼冷峻,一副寡淡神情,却五官精致如画,身无杀气,脸无瑕疵,是这战场之上难得一见的飘逸俊美。
那人微睨而下,胸有惊雷而面若平湖,似乎与周遭气氛无关,却又似乎与一切都浑然一体,连带底下的士兵也比平日站的更加挺拔。
明明是文臣,可他做了这监军,却恰如其分的合适。
战马奔腾不息,如同贺兰彦之心中的热忱,为君担忧又怎是一句空话。
知她就在不远的大帐内,她第一次亲临军前,他倒要让她看看他的金甲军是何等的威风。
虽那一天,当她走出军帐,贺兰彦之不由得心中一沉,几乎忘了管束面目神情,更是忘了见礼。
她说:“端己,你这是不认得朕了?”
柳潮安在后凝视她纤细修长的背影,始终落后了半步距离,这样的距离恰恰好,既守了规矩,又不会离她太远,他舍不得。
她身后映着余辉,一道金光刺来,闪得贺兰彦之酸涩得睁不开眼。
眼眶渐渐有了湿意,他抬手掩饰地揉了一揉,才慢慢恭敬俯身行礼,声音发颤道,“恭迎圣驾。”
风谨言郑重走至那人眼前,也不遮掩欺瞒,只沉声道,“端己,朕这次要亲眼看你打一场大胜仗。”
她是个冷静的人,说这种冷静的话时,尤甚。
贺兰彦之低头拜在地上,眼见为实,他帐内的女人果真是她。
君臣有别,君君臣臣,臣臣君君,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和风谨言的关系真的是止步于此,仅限于此。
他总觉得不亲眼所见,便什么都不作数,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
心里一块重石落地,他却有些诧异,虽也心酸,但却没臆想的那般难过。
柳潮安与她,着实般配,这世上又多了一对儿珠联璧合的璧人。
他倒庆幸自己原来不是小人,竟也替她开心,找到配得上她的人。
这么说来,居然因为那人是他,自己才真心服气。
儿女情长 ,英雄气短,可到了这生死疆场,什么都比不过生死存亡,国之大义。
他要打仗,要打胜仗,为她,也不全为了她,是为这天下万千子民能安居乐业。
一牵缰绳,马蹄原地走了几圈,抽刀向前,刀锋畟畟,贺兰彦之大喝一声,“杀!”
兵士们虽热血沸腾,但依然不忘提前布下的计谋策略,果然依柳潮安所说,命人先去杀它几个回合,再佯装而退,假意向后撤退数十里。
军队扎营时,第一日命人垒十万人灶火,第二日减五万,第三日再减。
玉韶一方见北夷大军军灶顿减,料想真如情报说的那样水土不服,又受了瘴气,身体不堪忍受,已是四散而逃。
玉韶一方,欧宜恩自领着大队人马日夜不停,穷追不舍。
北夷跑,玉韶追。先前还好,不几日,玉韶便成了被北夷牵着鼻子走,大军一时疲累不堪。
欧宜恩怒意冲冲追到经南交界之处,算起来一连追了整整三天三夜。
他扯住缰绳,拧眉不语,许久才道,“且慢!容我想想。”
他料想既北夷人马已经大减,大军又不得休息,于是便下令说道:“北夷人马已是又少了许多,我军追了几天,也是身心俱疲,不如让大部队慢慢缓行,本王只带少量精兵日夜兼程赶路,到时候前有追兵,后有堵截,咱们里应外合,必能事半功倍。”
军令一出,众人皆是欢喜,立即驻营扎寨,喂马的喂马,做饭的做法。
欧宜恩自领着亲卫军数千人,换骑快马良驹,日夜兼程奔了百里有余。
天黑之时,果然追上北夷大军,心中正自暗喜,却只听前面军队行军声,不见人影。
前方漆黑一片,他眉头一皱,忙道:“快着人点火,大家千万小心,不要中了敌人奸计。”
又行了十几里,忽见前方一座大石挡住了去路,他从后面人手里接过桐油浇的火把,擎住火把往上一照,石上居然有字。
他策马往前又近了许多,凑了凑身子,火光之下,只见石上雕凿了几个大字,顺势向下,写的居然是:玉韶三王子欧宜恩殁于此地。
欧宜恩大吃一惊,继而大怒,他愤恨一丢火把,四周顿时从明至暗。
此时,忽听四周的山上鼓声震天,似天庭上擂鼓的雷神之锤。
他这才发现自己进了贺兰彦之的包围,大叫一声,道:“不好,中了埋伏。”
话音未落,万箭滑空而过,玉韶人马一时大乱,死伤无数。
欧宜恩由身边死士亲兵护着,一路往回逃,北夷追了几个时辰,居然没追到他人。
柳潮安也劝贺兰彦之,“穷寇莫追,再则,他必是进了咱们不知的密道,若真的再追,恐对咱们不利。”
他却没说,兵犹火也,不戢自焚,战争无可避免,但终究不是好事,该战则战,该止则止。
贺兰彦之点头也说:“我也是这么想。”
至此,北夷得经南一地,与南旻竟是隔江而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