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黛玉早早醒来,还有些迷糊,“紫鹃?”
紫娟正睡在床沿边上,难得也有些怔愣,“小姐,是要喝水吗?”
说着便起身,去取温水了。
等了一会儿,黛玉见她拿着一个莲纹小盖钟,皱眉道,“这杯子我倒未曾见过。”
紫鹃温言宽慰,“毕竟不是在自己家中,只好暂且将就着了。先前也未曾想到要留宿,也不曾带了咱们得东西来。小姐放心,这杯子应是这两年烧制的。”
林黛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就着紫娟的手,把一杯温水喝尽了。
一番梳洗之后便去贾母房中。此时天色尚早,院中只有几个小丫头扫着落叶。依着贾府的规矩,小丫鬟须在主人睡醒之前把院子打扫干净,不可打扰到主人家休息。
黛玉比了个手势,让小丫鬟不要出声,轻声问道,“老太太还未醒吗?鸳鸯姐姐怎么不在?”
小丫头便说鸳鸯姐姐昨日被派去瞧瞧宝二爷了,林黛玉点了点头,便回房,“且等老祖宗醒来罢。”
正发愁要做些什么?是门外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宝玉?你怎么来了?”
林黛玉见他有些呆呆的,一头热汗,忙叫紫鹃递一把手帕过去,谁知宝玉并不接,只是伤心的看向黛玉,“好妹妹,我们大家一起不是很好吗?老祖宗怎么说?大家都要走呢?”
说着一行热泪从脸上滑落。
紫鹃被唬了一跳,忙抬手去擦,“二爷,这是怎么说?”
林黛玉却冷了脸。“大清早的,就来说这起子没头没脑的话,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见林黛玉发了脾气,贾宝玉反倒笑了一下,两道水痕却还在脸上,倒有些诙谐意味,“妹妹别生气,是我不好。”
“当然是你不对。”林黛玉轻哼一声,见他这个样子,到底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便问道,“这是为了什么事?”
宝玉却又是呆住,他虽不通人情世故,却也知道这等婚嫁之事是不能随意宣之于口的,纠结半晌才说到,“从小时候见妹妹的第一眼,便觉得妹妹好似在哪里见过,心中自然有。一股亲近之意。再者我们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可以说是言和意顺,略无参商。便是妹妹回乡,给姑父守孝三年,我也是日日数着日子,盼着妹妹来的。从去年便盼着了。”
想起过去的日子。林黛玉心里也有触动,“是啊,当年我客居府中,孤零零的一个人,不意竟遇上宝玉哥哥,凡事都顺着我。”
“便是多年未见,我也不觉得妹妹变了,只是没想到,这半年来妹妹倒少来此处了。这也暂且不说,只是想到妹妹今后便不知被谁拐了去,呜呜呜……”
哭了一会儿,宝玉又悲泣道,“大姐姐去了那不能见人的地方,好容易出来了,又去了另一个不能见人的地方!还有迎春姐姐、湘云妹妹……”
紫鹃已吓得白了脸,“好二爷,别再说了。”
赶紧拉着听得伤心,险些也落下泪的林黛玉逃了出去,“我才想起有件事,急着找……找二奶奶!这便先去了!”
一气儿把林黛玉拉开老远,紫鹃才肯松手。
“我的小姐哟,这样的话如何听的?”
林黛玉却说,“宝玉心思单纯,并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也不能听。紫娟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若是被旁的什么人看见了、听见了,却如何说?依我看还是避开为好。瞧,这不是来了一个人。”
黛玉抬头看去,却是一个傻丫头。人倒长得高高壮壮,手长脚长。正笑嘻嘻的走来,手内拿着个花红柳绿的东西,低头只顾瞧着,脚下不停,迎头便要撞来。
紫娟见状忙伸手拦住,“你这丫头,怎么走路的?这是什么东西?勾的你魂都丢了。”
原来这丫头名唤傻大姐,年方十四五岁。是新晋挑选出来,到贾母这边做粗活的。她虽生的莽撞,做活却简洁爽利,且行事说话常在规矩之外,引的贾母发笑,便博得她的喜欢,还起了个名字叫“呆大姐”。
因贾母喜欢,众人也就不去苛责。这呆大姐这日做完了活计,便四处走走。这原是小孩天性,喜欢蹲在墙角看蚂蚁搬家、或是从不起眼的角落掏出一些物件来,贾府众人也习惯了。
只是黛玉和紫鹃毕竟不常住府中,因而不认识她,紫鹃见这小丫头险些冲撞了黛玉,却嘻嘻哈哈,不知悔改,气得一把夺过傻大姐手中的物件,“我倒要瞧瞧,究竟是什么宝贝?”
拿到手中,紫鹃仔细去看,却是一个五彩绣香囊,华丽精致自不必说,只是上面绣的并非是寻常的花鸟等物,却是两个人赤裸相抱。
吓得紫鹃连忙死命攥住,喝道,“要死!怎么是这个东西?”
又道,“好大的胆子,这就把你抓到二奶奶跟前,且看你如何。”
吓得这傻大姐连连跪下磕头。
林黛玉连忙侧身躲过,红着脸对紫娟说,“紫鹃,这香囊虽然华丽,但也未必是这小丫头偷窃而来。”
傻大姐连忙辩解,“不是我偷的,不是我偷的!这是我在那边捡来的。”
“好,好,好。”黛玉道,“既然不是你偷的,你也不必怕。且拿到你们琏二奶奶跟前,听她发落。”
又招手让紫鹃凑过来一点,“这东西不可随便见人,你且悄悄拿给凤姐姐。只说是这丫头捡到了贵件东西,要找个失主,便是了。”
紫鹃会意,又着急起来,“可是,小姐你可万万不能牵扯其中,不如去找迎春几位小姐说说话。我一个人去找琏儿奶奶就是了。”
黛玉点头,“只是你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呢?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