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本子上的事,怎么能说是骗呢?”
杜少琼摸了摸鼻子,打算打死也不承认。
就算被说是赖皮,也只好厚着脸皮应了。
只是黛玉却并没有追问,而是认真评论起这故事。
“这故事看似离奇,然而细究之下却全是错漏不堪。”
她轻飘飘说着话,语气里却满是肯定。
杜少琼不信,毕竟黛玉现在的眼眶还是红的呢!
黛玉一下子坐了起来,认真地道,“先不说其他人,单单说那将军夫人,为何要将乌小姐发卖了去?我未曾听闻这样的道理。”
杜少琼笑道,“难不成你是生而知之者?”
“便是所谓孔圣人也不曾说自己是生而知之者,”黛玉恼道,“只是那起子眼皮子浅的小人们轻狂,才安上了这样的名头,你如今却拿了这话来戏耍我?”
“岂敢岂敢,”杜少琼忙道,“在我们国家的西方,那里的人认为他们的神是全知全能、无所不能的,我这是在夸你呀!”
“你越发的没谱了,”黛玉摇摇头,“那些罗刹国的东西,也值得拿出来,做了你的筏子?”
“这女子见不得自己夫君爱护其他女人,有何不对。”
黛玉皱眉,说道,“这其中的道理在何处?若是这将军夫人爱重夫君,不肯让其他女人做妾,当初如何会留在京城,让将军孤身在外,无人照顾?”
这,似乎也有道理,杜少琼忙打上补丁,“因为将军府上两位老人身体不便,需要人照顾,何况两位小孩年纪尚小,不能经受长途奔波、颠沛之苦。”
“可见这位将军就不是个孝子,”黛玉恼火道,“也不是位好父亲,既然家中如此需要他,何不留在京中,照顾家里,如何还能去外面打打杀杀,还累得家里人为他牵肠挂肚,担心不已。”
又道,“这乌小姐,她自觉污了清白,待要自尽,又怎会被那将军三言两语说动了,放弃了清白?又是为何后来要一心一意对那将军?再说那书生,后面又怎的没出场了,该不会是你浑忘了吧!”
一席话问得杜少琼有苦说不出,“若不如此,怎么供养家里这许多张嘴?再说,既然舍身给朝廷做事,派他去哪里,便是去哪里,岂有推诿不就之理?”
他一面打补丁,一面计上心头,“林小姐高见,叫小生佩服不已,不过今天色已晚,不如暂且睡下,明日我写了初稿,再送给林小姐一一朱批,可好?”
林黛玉又怎么轻易听人摆布?“表哥打得一手好算盘,竟是叫我为你润笔不成?到时这故事经了我手,不知哪日便要来一个 ‘当日我便早就说过……’,这样的话了。”
杜少琼便知这小丫头心头早已技痒,只是总要人递台阶与她罢了。
便也好声好气地许下许多条件,譬如以后这故事署名倒要添个人。
“只是这名号是要紧事,我且得慢慢地想。”黛玉说到“慢慢”二字时,语气拖得长长的,引得杜少琼也笑了。
“好,你且慢慢地想,想个十年八年,想到乌小姐变成个乌老太太……”
翌日,杜少琼果然送来了一本薄薄的小本子,上面记载了昨日所说故事。
黛玉便问来人,“表哥就让你们送了东西来,他自己呢?”
来人老老实实回道,“今早来了一位仆人,似乎是老爷昔年同窗府上的小厮,来请老爷赴什么宴呢。现在老爷正在书房,写了好久,总不满意。”
黛玉点点头,忽然又问,“这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表哥教你说的?”
那人愣了一下,才回说,“不敢欺瞒太太,前面这话是小人自己亲眼所见,后面一句是老爷叫小人不着痕迹地透露给太太的。”
“哦?”黛玉见他如此坦诚,反倒更好奇了,“你若是不说,我倒也没有十分肯定。你如何对我这边坦诚相告。”
来人便说是杜少琼的吩咐,“老爷交代过,凡是太太过问的,不许撒谎隐瞒,谁的事情都不例外,包括他自己的,也不行。”
黛玉闻言,心头一热,竟不禁战栗起来。
默然片刻,笑道,“你且站住。”
说着回身,去厅上取了一张花笺,提笔写了几个字,又拿了一个小盒子,放了进去。
这才交给紫鹃,让她交给来人。
“你把这个交给表哥,他自然明白。”
杜少琼听完小厮的禀报,也不在意他的“告密”,挥手让他下去,打开盒子,见是张纸,写了“君有何求,何不相见?”几个字。
他跺了跺脚,还是拔脚去寻黛玉了。
到了厅上,黛玉正端坐在主位,认真翻阅一名管事的工作记录册,心中确认无误后才点了点头,让那管事的签字画了押,又让管钥匙的紫鹃在库房册子上写了名目,签了字,叫管事的签了字,黛玉也签了字,这才叫二人一同去库房去取了东西。
杜少琼这才提步上厅,叫了声,“表妹。”
黛玉见了他,先笑了,“表哥。”
又牵了他的袖子到了偏厅的小圆桌上坐了,只见上面已摆了四色点心,正是杜少琼平日里爱吃的。
“我知道表哥今早一定紧张,早饭也没有好好用吧?且吃一些吧。”
黛玉说着,亲自推了一盘点心,放到杜少琼面前。
见他有些不好意思,欲言又止的样子,又笑了,“好啦,别担心。”
她叫了声雪雁,“去把我桌上那四张写好的东西拿来。”
不多时,雪雁拿了东西过来,递给杜少琼一瞧,却是四首咏梅诗,词句颇有可玩之处。
黛玉笑道,“这四首,拿去应付你们的文会,足够了吧?”
说完,看着杜少琼纳罕道,“老天爷是怎么想的,给了你一副温润如玉的才子相貌,却先天把你心上写诗作赋的本事给割去了。”
杜少琼先是一喜,继而大窘,“你怎说得这么血淋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