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姜叶清年幼，她只知道拽着哥哥的裤腿不许他离开。
姜叶枫也红了眼眶，摸着她的脑袋，温柔地说：“以后哥哥不在你身边，要变得厉害些，别总是哭鼻子，叫人家欺负。若是真受委屈，就要想办法把委屈讨回来，不要自己忍着。等你长大，变得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我便回来了，时间过得很快。”
“真的吗？”
姜叶清被他哄好，重重点头，“我记住了。”
翌日清晨，姜叶枫带着随身的行囊和衣物便前往江南。姜本峥给他准备的那些银两盘缠，路上会用到的各种物件，他都没有带。姜叶清还记得当时牵着姜夫人的手，站在城门口，直到看不见姜叶枫的背影，他都没有回头，也没有从太师府带走任何一件东西。
心气儿高的少年，那时就已经决定要脱离太师府，靠自己闯出一番名堂。
多年前，姜叶清嫁给楚泽蔺的时候。
她原本以为姜叶枫能够趁机回来，可是等到的却是一封书信。信上，姜叶枫说，“一别多年，我怀里哭鼻子的妹妹竟然都已经长大要嫁做人妇了。可哥哥在战场上，战事紧迫，实在无法赶回京城去送妹妹出嫁，这枚匕首是哥哥在战场上缴获的，小巧轻便，刀刃却锋利。”
“看到的第一眼，哥哥便想着要送给你。”
“此物便作为你的新婚贺礼，若以后他敢欺负你，你便用这东西直接砍了他。”
姜叶枫还是一如从前，带着几分顽劣，却又是一番赤诚。
除却她新婚时收到的那封书信，十几年，姜叶枫硬是没有给太师府写过一封信。他憋着一口气，而姜本峥也从不过问，只是默默从朝堂的几位友人那里打探消息，知道姜叶枫到江南之后便投军，从一名士卒做起，如今已经做到了中郎将，打过好几场胜仗。
军中之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只以为他是寻常百姓家的小子。
姜本峥为他自豪，却也不愿意干涉过多。父子之间有着隔阂，多年来都没有得到化解。姜叶枫不管立下多少的军功，都没有回到京城，只在边关，一场一场的继续打下去。姜叶清偶尔会很担心他的安危，可转念一想，哥哥在过着他喜欢的日子，也便释然。
此刻的姜夫人从鬼门关走了一回，她握着姜本峥的手，“把枫儿叫回来吧。”
“我不知何时就会离开，我不想临死时，还看不到枫儿。”
“算我求你了，本峥。”
霍荥儿泪水涟涟，她紧紧握着姜本峥的手，话已经说到如此，姜本峥只能点头，答应下来的回答，“我会想办法，你放心。”
“好。”
霍荥儿说罢，又筋疲力尽的沉沉睡去。
姜本峥看着她的睡颜，想起当年与霍荥儿成亲时，霍荥儿是背井离乡，独自带着家当来到京城。那时他在朝堂的官职不高，生活也并不宽裕。怀着姜叶枫的霍荥儿每日都要出去巡视铺面，夜里还要看账簿到深夜，白日还要去提醒各家掌柜，操劳过度。
也是因此，她才会生产姜叶枫的时候失血过多，差点没有保住这条命。
当时是宫中的圣手御医前来，霍荥儿足足熬了两天，才勉强把姜叶枫生下来，身体却落了病根，如今才会身体虚弱，靠着汤药勉强维持。也正因如此，姜本峥对姜叶枫总是有着复杂的情绪，想要靠近，看到他却又会想到霍荥儿受的苦，没有好脸色。
“我不怕痛，我也不怕苦。”
“遇到你的时候，我便认定是你。我也知道，你哪怕只有一碗粥，也都会给我。本峥，你答应此生要让我过的舒畅自在，不会受着任何束缚，我相信你能够做到。”
多少次夜里，霍荥儿觉得撑不住，都会窝在姜本峥的怀里，轻声说，“我不后悔。”
那一字一句都像是刀子般直接扎在姜本峥的心口，让他愧疚难耐。姜叶清嫁到敬平侯府之后，也才总算是能够稍微体会到霍荥儿的心情，才能够明白，当年种种以及今日的种种，都不过是“情”字所起，害人不浅。
姜叶清看着姜本峥趴在床榻上，阖着眼眸陪伴霍荥儿的模样，拿来一条薄毯，盖在他的身上，然后轻手轻脚的离开。回到县主府，朝露霜衣和十三都被她给唤来，姜叶清转动着佛串的珠子，“主子，您想要做什么，尽管吩咐。”
“你们留在敬平侯府里的人，可还能动？”
姜叶清抬眸问霜衣，霜衣点头，“您让我偷偷拉拢几个外围的仆从婢女，这些时日也收买了几个，只不过都是外院洒扫的，打听消息是行的，可若是真想要靠近侯爷和几个姨娘，怕是以他们的身份有些困难。”
“打探消息就足够了。”
姜叶清眯起眸子，“我现在回不去敬平侯府，可有人能够替我做搅浑水这件事情。”她说罢，霜衣便聪慧的想到了一个人，她试探的开口道，“主子是说三姨娘？”
“没错，吃了我这么多，总归要付出点儿代价。”
“百花祭不是快到了吗？楚泽蔺不是最好颜面了吗？我就是要让他在整座京城的人面前颜面尽失，让所有人都知晓，敬平侯府里面到底是如何糟烂的一个空壳子。”姜叶清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计划，“明日去成衣铺子，多日不见钱掌柜，我有些想念他。”
要想让三姨娘低头，还是得从钱掌柜那处入手。
朝露和霜衣纷纷应下，十三犹豫了一会儿，在临离开前把巴掌大小的瓷瓶递给姜叶清，“主子说，这颗药就放在您这儿，若是有需要，尽管用就是，无需再去他那里求取。路上一来一回，怕是会耽误时间，恐会有影响。”
“这是……”
姜叶清把瓷瓶拿过来，打开，看到里面那颗红色的丸药，“最后一颗回魂丹？”
云君赫把它给了自己，就代表着若他出事，无药可救。他把一条命给了她？这般贵重，姜叶清心里有些波动，也隐隐发觉心底有枚种子在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