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着奶奶,女孩忽然睁开了眼。
我长舒一口气,又叫了一声“奶奶”。
女孩叹口气,说了三个字:“她走了。”
女孩的声音就是少女声,不是老太太的声音。我马上明白了,“你说灰山老母死了?”
女孩俯下身,哎呦一声,疼得捂住脚踝。我这才确定下来,确实是她本人,灰山老母附体的时候,身体的一些伤害本人是感受不到的。对身体失去了控制权和感知。
我过去扶了一下她,看到她为什么俯身,在地上有一个暗红色的小葫芦,看起来又像是铃铛。
我轻轻捡起来摇了摇,里面发出轻微的清脆声。声音清雅,如空谷滴水。
“葫芦不葫芦,铃铛不铃铛……”我念叨着,心下清明,明白此物是什么东西。
灰山老母那一抹仅存的灵识,化成了这么个葫芦铃铛。
我把此物握在手里,心里真是感慨。我不了解灰山老母的平生,想来她能从一只大老鼠修成人形,又有如此高的地位和神通,期间不知过去了多少岁月。
开办堂口,灰门子弟麾下无数,位列五大仙堂。
一切的回忆、光辉、荣耀,一生的荣辱、波折和爱恨情仇,最后只化成这么一个小小的红色葫芦。
我不禁感慨一声,人啊,也就那么回事吧。
女孩咳嗽了几声,勉强道:“这就是老母,你千万不能弄丢了。”
“我答应的事就要做到,这个你放心。”我收起了葫芦,一抬眼看到了大黄猫,心里忽然生出一个主意。
“对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我说。
女孩看了我一眼,“我叫吴雨潇。和舅妈去东北认识了老母。老母太可怜了,我就答应带她出来的。”
我点点头:“你是个好人。你这么做,是给自己攒下功德,以后会有好报的。”
“什么好报?就是和你这样的大叔关在山洞里吗?然后脚还崴了。”她气哼哼地说。
我笑了笑,“咱们这就走吧。”
我来到洞口,黑森森的天空,大山已经入夜,举目望去,一眼看不到边的树林子,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脉。
一阵风吹过来,让人遍体生寒,夜里树林子实在是太冷了。
他们这些人在外面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无非就是找灰山老母。如今老母已经陨落,他们也没有理由再抓我们。
我回到洞里,让吴雨潇穿上军大衣,然后把她背起来。
女孩软绵绵地贴在我的身上,胳膊紧紧搂着我的脖子,嘴在耳边一边说话一边吹气,弄得我好痒。
“大叔,老母跟我说,你是个君子,可以信你。”
我点点头,她们私下肯定也有交流。灰山老母寄居在吴雨潇的体窍内,两人可以凭心念交流,就像我和玄星道长似的。
“她还说什么?”我问。
“老母说,让你出去之后找一个叫灰婆婆的人,她手里有个什么玉牌,可以帮你打那个坏人。”
“灰德隆?”
“嗯,嗯,对,像个超市名。”吴雨潇嘻嘻笑,胳膊紧紧搂着我。
“咱们走。”
我回头看了看大黄猫,它蹲在地上没有走,舔着自己的爪子。
来到洞外,我深吸口气,两只手抓住外面的岩壁,一纵身跳了上去。别看吴雨潇是个小女孩,可也快一百斤了,那么大一坨压在身后,让我一时呼吸不畅。
“抓好了。”我吩咐。
“走你的吧,放心。”她说。
我抓住岩壁上的石头,一步步往上攀登,一脚踩空,石子哗啦哗啦往下落。上面树枝和树叶子横着长,我一边爬一边拨弄着树枝,终于爬过了最难的部分。
到了悬崖下面,眼瞅着就可以爬上去,忽然手电光乱闪,脚步声嘈杂,有人来了。
“人到底跑哪了?”有人在上面发牢骚:“大半夜的冻死我了。说是找个小姑娘,这么冷的天,就是老姑娘也冻嘎巴了。”
“找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我贴在岩壁上,一动不敢动,手指头的青筋都蹦起来了,浑身哆嗦。吴雨潇在后面搂着我的肩膀,因为脚上有伤不能胯住我,只能浪荡在半空中。
这种姿势我们两个坚持不住太长时间。
一分一秒过去,上面的几个人好像抽起了烟,传来了打火机的声音。
“天寒地冻你在山里抽烟,你丫有没有点常识?”
“怎么了?”
“发生山林火灾怎么办?你想进里面过年吗?”
“有那么邪乎吗?”
“赶紧熄了,忍着。”
“特么的,觉不让睡烟不让抽,还想干什么?把人逼死吗?”
说着上面没了动静,我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不管什么情况,赶紧爬上去。
到上面再说,总比体力不支摔下去强。
我一爬上去,顿时两道手电光射过来,“什么人?!”
“别,别照,我是登山的。”我用手遮挡强光,眼睛一时睁不开。
勉强看到几个人影到了近前。我慢慢恢复视力,眼前过来几个穿着黑色棉袄的汉子,手里都拿着强手电。
他们照照我,又看看我身后背着的人。吴雨潇软绵绵靠在我的肩头,侧着脸,好像是睡着了。
“她是谁?”为首那人厉声喝道。
“是我大侄女。”我说道:“你们又是谁?干嘛的?凭什么拦住我们。”
有个男人掏出手机,调出里面的照片看了看,又看看吴雨潇,说道:“就是这丫头,双马尾嘛。小脸蛋还挺精致,这是没长开,长开了更有味儿。”
我一听就恼火:“滚!”
为首的男人道:“兄弟,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们是些什么东西,我跟你们走一趟?”我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