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不容易把宣琪拉到雅间,她铁青着脸看着我,仿佛我是个恶人。她没有面对真相的勇气,话说得那么大声不过是为了掩盖慌张。
“我还以为要到上元节才能见到你。”我笑着,努力缓和气氛。
她摇着嘴唇,下嘴唇被咬得泛白:“我把我赚的钱都给我哥,我哥娶亲了,没两天暗示我早点嫁人,快点搬出去。”
“这样挺好的。”
她惊讶:“我快要被赶出家门还是好事?你是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吧。”
“这样你就会为自己打算了。”我想了一会,继续说,“之前你赚的钱都给家里,都不给自己留点。现在知道你哥哥并不可靠,你就能替自己多想点。”
她叹气:“我家乡那边闹饥荒,家里几年都没有收成,我不帮还有谁帮。”
我知道疏不间亲,可我还是想说:“可你哥对你不好。”我甚至想说她帮了白眼狼,结局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宣琪有自己的选择。
“可他毕竟是我哥哥……”
“宣琪……开门……是我。”陈宁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在江世白身边做事,不该这么慌乱。
宣琪朝我摇头,示意我别开门。我会心一笑,宣琪说的别开门就是开门的意思。
“我都让你别开门了。”宣琪上前抓住我的手,她很着急,在我的手腕划出一道很长的指甲痕。
“你都不知道躲开点。”宣琪叹气,她的怒气消了一大半,那这小伤我也没白受。
“小事小事。”我拉着袖子掩饰伤痕,“好歹也是你喜欢的人,就听听陈宁怎么说。”
“我现在没有那么喜欢他了。”宣琪沉着脸,她眼里的光明明灭灭,在进行着重要的取舍。
我打开门:“宣琪在里头,你好好和她解释。”
陈宁红着脸:“多谢……你。”
“不用谢,你们好好聊。”我踏出房门,把空间留给他们。
“卫璇,你也听听他怎么说。”宣琪叫住我,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想在我和陈宁身上印证什么。
关上门,里头是一个怀疑的世界。
宣琪离陈宁有五步的距离,盯着他:“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陈宁低头答:“云良阁……账房先生……管账的……平时也要去……卖胭脂。”
“你还骗我!”宣琪声音凄厉,“锱铢先生去西街卖胭脂,可真是大材小用。你连身份都没有告诉我,把我耍得开心吗?”
“我不是……骗你……我……唉!”陈宁嘴巴张张合合,再难说出一个字。他很着急,额间上有大颗汗珠。
“你什么?关键时候装哑巴吗?你说你喜欢我,有几分真心?是谁让你说的?”
“没有……”陈宁太慌乱,他很想解释清楚,可面对在乎的人,他无法做到平静。
“宣琪,你给他一点时间。”我大概明白了,宣琪让我留下,想要印证是真的,想给陈宁机会也是真的。
“好,我给他时间,你坐下慢慢说,要我给你倒杯茶吗?”宣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锱铢先生,坐啊。”
陈宁羞愧的脸无血色,这里似乎是修罗场,而他没有铠甲和兵器。
“我说……真话……你能……原谅……”
宣琪拍着桌子:“有屁快放!隐瞒我多少你就说多少!”
陈宁低着头,手紧紧握着,指尖是象牙的颜色。
“华阳君……让我……去西街……可我……”
我皱眉,暗自说不好。他在赌,赌宣琪能被他的真诚感动。他想以最本质的面目面对宣琪,可他不明白宣琪不是要他实话实说,她只是要她心中的那个答案而已。
“我……没想过……能遇到……我是真……喜欢”他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声音和空气一样轻。
“华阳君?”宣琪脸色很差,乌云聚集在她头顶,随时卷起狂风暴雨,“为什么华阳君让你去西街?你们有什么目的?你们是不是要害公子?”
“我……不知道。”陈宁脸红得要滴血。他把账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话却这般木讷。
“什么不知道?谁不知道你是他心腹,他让你账都不算了,去西街做无关紧要的事。要不是有丰厚的报酬,谁信?”她闭上眼睛,脸皮都在抽动,“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瞒我吗?”
“我真不……知道”陈宁肩膀轻轻颤抖,说话没有一丝底气。
“卫璇,你说呢?”宣琪看着我,想从我脸上得到答案。
我摇头:“我不知道,无论他说了什么,也要看你愿不愿意相信。”
宣琪捏着茶杯,思考一番后,重重摔了茶杯,茶水溅到花素绫铺的地板上,留下难看的污浊。
“我不相信!陈宁,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们是不是要害公子?”
“你别说!”陈宁扑过来,捂住宣琪的嘴,“这里……危险……”
宣琪却咬他手:“果然!你们都是冲着公子来的,你们想做什么?”
陈宁的手被咬得青紫,可他不放开宣琪,一再强调让她别出声,他向我投来求救的眼神,让我好好劝宣琪。
我盯着地毯上那泛黄的痕迹,就算让最厉害的浣衣女来洗,也不能彻底抹去痕迹。
“宣琪,这里是云良阁,有天大的事情,也等回了公子府再说。”
宣琪气急了,她认为陈宁彻头彻尾欺骗她,她咽不下这口气。她很喜欢陈宁,当认为陈宁利用她的时候,恨意是铺天盖地的。
“我不要!卫璇,他们都是坏人啊,公子有危险,你快回去……”
我用手帕捂住宣琪的嘴,可来不及了,门外的身影在移动,一溜烟消失了。
我一阵失落,我不想把宣琪牵扯进来,我想让她觅得良人,相夫教子,可到如今我才发现我没有让她全身而退的能力。
我劝她:“宣琪,不要这么狼狈。”
我的手都是她的泪水,她看我的眼神变了,带着极度的恐惧和绝望,我就像地狱爬出来的恶魔一样。
门被推开,带着刺眼的光芒,江世昀托着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