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瘫坐在他身前,神志麻木。
好多血,似红蛇结束冬眠,蜿蜒流动,每爬一步便是触目惊心的痕迹。
他很强大,今天这场戏都是他谋划的,可就算他全身穿着铠甲,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也会受伤。
他也会死的。
我爬到他身前,手做纱布,用力按着,不让他再流出一滴血,可一切都是无用功。
“玄元丹,你身上是不是有玄元丹?”我不等他回答,扒了他衣袖和腰带,想找到红色的药丸。
“玄元丹在哪里?告诉我。!他还在笑,我提着他衣襟,怒气从胸膛而生,“你说话!”
他崩出一口淤血,眼神越发柔情,“你该看看你这副模样,你在担心我。我要记住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日后我就不是输家。”他提着一口气,不住咳血。
“你当你是猫吗?有九条命。玄元丹……”
“公子何苦以身犯险?”月牙流着泪跑来,在他嘴里塞了红色药丸,是玄元丹。
我失去力气,坐在冰冷的地方,任血污浊我的衣裳。
他不可能躲不开那一剑,躲不开也有人会替他挡着,他是故意的,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手脚冰凉,心有余悸,不敢看他。
他笑着:“我没事,我做事向来留后路,”他的气息越来越弱,他解下代表他身份的玉符,“你随我一起走,这里要变成炼狱……”
我抬眼望去,杏林已成血林,穿铠甲士兵追寻着曹国人,不分男女老弱病残,见人就杀。
他们奔跑、嘶喊、求饶,可徒劳无益,刀光剑影,一剑封喉,血流成河。分不清相貌、身份的尸体堆叠在一起,血,比江世白身上还多的血!
骑马的人拿着长矛追着陶先生的孙儿,屠杀的时候有种游戏,叫贯戏,以长矛刺之,让其奔走哭喊,乱人心志。
“阿鸿快走!”陶先生拉着缰绳,他年老体弱,敲钟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可在孙儿面前,他拉住了骏马的缰绳,为孙儿争取一线生机。
“翁翁,我怕!”阿鸿边跑边哭。
“快走!”陶先生被马上人踹中心房,一口热血崩出,他还在拉着缰绳,为阿鸿争取时间。
“老东西倒是护孙心切。”他的长矛刺穿他的心房。
陶先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着:“快跑!”
住手,住手,住手!你们还想再现屠杀,再现未央宫的惨剧!
我飞身上马,在他后面追赶,你先开始屠杀的,我要杀了你!
月牙撕心裂肺喊着:“卫璇,你不要去,公子还没有醒,没有人护着你!”
那个人还在追阿鸿,长矛如勾人魂魄的哭丧棒,指着阿鸿的后心,脸上有痴狂的神情。
“小孩,你跑啊,使劲跑,你跑得多远都躲不开我的长矛。”
“你也躲不开我的长剑。”我从马背取了弓箭,一箭射中马后腿,马儿吃惊,疯狂转圈,他摔了下来,骨头错位的清脆声让我有些愉悦。
他看到我腰上的玉符,他的衣襟都是飞溅的血滴,他杀了不少人。
“姑娘我是齐国人啊,也是摇光君让我们好好玩一下……”
“去死。”我一剑刺穿他心窝,是摇光君下的命令,可他没说让你杀人。
我飞身上马,我要摇光君制止这一场屠杀。挥动缰绳的一瞬间,羽箭飞来,射中我心脉,我吃痛,摔了下来。
“翁翁和我只是来听雅乐的,可你们齐国人却要杀了我们!”阿鸿拉弓搭箭,哭着看我。
我想说我没有杀你翁翁,可他说齐国人,那意思是只要是齐国人,都该死。
我身上有齐国人的玉符,方才是救我的玉符现在是杀我的利器,这也许是宿命。
“为什么你们不放过翁翁?”箭已出,
风挟裹极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我心有戚戚,不是因为我要死在少年人的长矛下,而是因为……我能撑到现在,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我还想见他们一面,起码让我看一眼。
可当这个愿望实现的时候,我却更加悲伤,眼泪掉下来,不敢承认他是我二哥!
我拔剑挡住他的刀,太用力了,牵扯到伤口,我只觉喉头微甜,崩出一口血:“他还是个孩子。”
他嘴角挂着放肆的大笑,他身上有很多血,似乎杀了不少人。
怎么会?他连责骂他的侍女都不舍得啊。
“你们曹国人都该死,我替天行道!”他收刀,笑声张狂,“但我不杀小孩!”他把阿鸿扔到一旁,朝落单的曹国人走去。
“你回来,他们是无辜的,”我拔出肩头的箭,低低喘气,“放了他们”
二哥侧过头,笑着看我,他脸上有飞溅的血液,他面似堆琼,高洁似玉树,可此刻,他像从血莲池里爬上来的,是索命的恶鬼。
“我家人也是无辜的,可都被他们杀了,连尸首都找不到!”他斩断落跑男子的脑袋,他踢了一脚,头颅飞到我身侧,头颅在笑,笑我们对面不识,拔刀相向。
他冷笑着:“你有什么资格要我放了他们?你失去过至亲的人吗?你曾一夜间失去一切,委身于你之前最厌恶的人身上吗?”
“我有!”我大声喊着,我的手心在发抖,我握紧手心,他是我二哥,我不应该怕他的,我变了相貌,他认不出我是正常的。可他如今这个模样,哪有我二哥的半分影子?
我闭上眼睛,我本计划摆脱江世白后,找到他们,和他们相认,可如今他在这,我顾不上许多。
眼泪砸落在我的手背,是灼热的:“我是……”,可他拿刀指着我,他要杀了我。
这个说要护我一辈子的人,再见时要杀了我。
“长明,那是华阳君的人,你别动她!”舅舅策马赶来,他按着心房,止不住喘气。
刀停在我心房一圈外,他收刀,冷眼看我:“为江氏做事的人,都死不足惜!总有一天,我要杀……”
舅舅变了脸色,飞身下马,打断他的话:“你杀人杀疯了吗?口不择言,说什么混帐话!”
“你没有资格教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