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救他,”我眼睛布满血丝,看什么都是红彤彤的,像血液,“他没死,还能活下来。”
他掀开白布,指着被烧成木炭一样的脸、手:“你说说这样怎么救?把手脚全割了,再换一个头,他要是能撑过去还有希望。连呼吸都他来说都是苦难,多挨一刻便是多承受一刻剥皮割肉,你问问他愿不愿意承受这种痛苦?”
脑袋里有爆炸的声音,火光烛天,我的理智一点一点溃败,不会的,这不是三哥,他还在某个角落,等着我去救他。
沈翊晦气般摆手:“拉走拉走,日后看见这种的,直接烧了,这里够多伤员了,救都救不过来。”
那两个抬他过来的人不住流泪:“大夫想想办法吧,他是个好人啊,为了让我们逃出来,他把救命的湿毛巾让给我们才烧成这样的。”
沈翊变了脸色,只是一瞬又变成了冰雪般的脸面:“他是个好人,可就算我妙手回春也没有医治死人的本事。你们同情的话给他置办棺材,多烧点黄纸,也算报答。”
这两人抱头嚎啕大哭,哭声惊动南山,很多伤员想着自己的处境,忍不住和他们一同哽咽落泪,一时间,这里是哭丧场,是望不到尽头的坟包。
“才不是,还有希望。”我拿了几瓶药粉,掀开白布在他身上撒,“只要他想活下去,我就能救他。”
“你疯了是不是?这时候药粉有多贵重你知不知道?你会害得后面来得人没有药粉,要多死好几十人!”沈翊抢过我手中的药粉,放回衣袖中,“他是一条命,他们就不是人命吗?”
我身体麻木,抓着空荡荡的白布,指尖泛着清白。我咬牙,泪下如雨,“沈翊,如果这个人是你师妹,你会不会说这番话?”
沈翊好一阵沉默,松开了护着药粉的手。
“他是我三哥,我救不了他!我何尝不知道他在受苦,可活着才有希望啊,他还有好多事没有做。”
沈翊咬牙:“你看过他伤势,药石无效。”
药石无效,若不是药石……我从袖子掏出一颗金色的丹药,不顾旁人的阻拦,撬开他的嘴唇往里面灌。
随行的人哽咽道:“姑娘这是为何啊?他根本没有力气吞咽!”
“让他吞下去,如果你想救他!”我抓着他衣襟,眼睛睁大如铜铃。我这样子太吓人,他被我吓得噤若寒蝉,唯唯诺诺,取了一杯水服侍他咽下。
袁媛说如果他药石无用,就用齐王的丹药救他,这是唯一的办法。于是我临行的时候,趁着齐王不防备,在他袖子偷了一枚金丹,这是他用来救自己命的东西,被我拿走了。
沈翊握着我手,他力气很大,我手腕很快泛出青白:“你喂他吃的是什么东西?你这是死罪啊!”
我甩开他的手,目光冰冷,只要他平安无恙,我什么都不在乎,要我的命作为赔偿我也认了。
“我做了什么我知道,我这就去谢罪。”
他吃了金丹后,呼吸渐渐平稳,脉象越来越清晰,他活过来了。
沈翊气得脸发青,随行的两个人不知道如何做,木木地杵在那。沈翊压下怒火,“你们去别处帮忙吧,我们给他上药。”
他们连连称是,抬起担架去抢救更多的伤员。
我让薛瑶拿纱布来,沈翊再一次制止我,他脸色灰败,眼神无光:“你快走!”
我连连摇头:“三哥需要我照顾,我不会离开这里,”我拿起剪刀,“要走也得先知道他平安……”
“噗……”他手被严重烧伤,没有力气才是,可这时候他竟然举起手,朝天指着,“你们……啊啊啊!”一口黑血吐出,整个人如破败的稻草人,彻底没了气息。
他死了。
怎么回事!
我在他鼻下探了好几下,一点气息都没有,他气绝身亡!
“沈翊,这是怎么回事!”小小的医馆,回荡的是我绝望的凄厉,“他怎么会死,这是给齐王的金丹啊!”眼泪冲刷而下,我看不清沈翊也看不清周遭,可我能看清三哥胸前的鲜血和狰狞的面容。连天大火没有烧死他,却被一枚小小金丹毒死,还是我这个亲妹妹喂给他吃的,我才是杀他的凶手!
“你还问?”沈翊冷笑着,“齐王没有享用的福气,被你三哥捷足先登,你见他痛苦不堪,用金丹结束他的姓名,你真是好妹妹。”
我瘫坐在地,眼帘里的世界轰然倒塌,一片破碎,到处是硝烟、灰尘。阿娘从小就和我们说,他们百年之后,我们兄妹是彼此的依靠,我们是彼此的靠山,可我杀了他。
沈翊手按在他小腹上:“别傻坐着,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当他被火烧伤没抢救回来。搭把手,把他抬出去埋了。”
“金丹是你炼的,”我擦掉眼泪,开始分析发生的事,袁媛说过,沈翊进宫时曾献上一枚炼了十多年的金丹,齐王大为震撼,任命他为太极宫第一太医,“也是你献给齐王的,你进宫就是为了献上这枚金丹,你想毒杀齐王好替卫璇报仇。”
“住口!你没有资格提她的名字!”他摔落药瓶,“要不是因为你,她怎么会施展禁术,白白牺牲性命?她本来能活到古稀之年,因为你的出现……”
我扶着墙站起身:“你为何不问问,为何卫璇见过齐王?何人引齐王进生死谷?何人送卫璇进宫?”我冷静下来了,要把发生的可笑事都剥丝抽茧。杀三哥的是我,可炼丹、献丹的沈翊,他必须和我一样痛苦,方能消我心头之痛。
沈翊要紧牙关:“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得炼金丹,师妹死得太早,我要为她报仇。”
“你好不容易出关,又好不容易进宫。违背医者的妙手仁心,用救命的手杀人,都要走到最后了,可你害怕承认,你恨错人,走错路,白费一番心血,你这个懦夫!”情绪起伏太大,心承受不住,我紧紧按着心脉,连续后退几步。
“你说说看,我错在哪里?”他恼羞成怒,提起我脖子,脸红气粗,如走入绝境的困兽。
我冷笑,抓着他衣襟,扯得他身上的玉佩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玉佩我见过,江世昀曾经佩戴过,江世昀送礼一向大方,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他送的:“你和江世昀狼狈为奸,沆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