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高照,但风中已有了些许寒意,乔书珞与顾怀远两人同乘一车,向相府而去。
街道两边的小贩吆喝之声不绝于耳,一片祥和安定。
海晏清平,少不了如顾怀远之流的武将在沙场拼死奋战之功,亦少不了如乔书珞之辈,组建庞大的情报网,暗中传递各处异动的消息,处理着某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事情,如同行走在漫漫长夜之中,不见光亮。
马车之中,两人偶尔交谈几句,一路上算不上无趣。
不多时,马车在丞相府门口稳稳停下。
顾怀远率先下车,在一旁小心搀扶乔书珞。
乔书珞顺从地将手递给他,盈然而下。踏在地面上,她竟生出了几分不真切之感,分明只是离开了两日,但心里却觉着过了许久。
相府门前人来人往,乔书珞回府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这便是定北侯吗?我还以为他是个野蛮粗鄙的鲁莽武将呢,不想长得这般气宇轩昂,瞧着与乔姑娘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壁人。”
“长得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心里装着别人?乔姑娘这等京城出了名的美人,到头来却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实在是可惜。”
“是啊,而且这定北侯可是个煞神,心狠手辣,手上不知染了多少血,乔姑娘这样娇弱的大家闺秀,落在他手上,指不定要怎么受委屈。”
“这婚事啊,还是定北侯高攀了。”
三言两语间俱是对这桩婚事的不看好和对乔书珞悲惨命运的惋惜。
这些话落在乔书珞耳中,她眉睫不免轻颤了一下,抬头看向顾怀远,他仍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听见这些风言风语。
乔书珞心中五味杂陈,她查过顾怀远,知晓他多次身陷囹圄命悬一线,亦知他沙场白骨搏命冲杀。
大齐安定许久,已然有人忘了战场之惨烈。
血流成河,白骨如山,她虽未亲眼见过,但她都知晓,那是她手底下所传递的一串串带着血色的数字。
为国征战之人,不应受到这样的非议。
思索片刻,乔书珞拽住了顾怀远的衣袖,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她清润的嗓音响起:“身为一个武将,只要手中的刀剑不对准国人,为黎民百姓天下苍生而挥,不论手上沾多少血,都是正道。”
顾怀远脚步一顿,对上她煞有介事的眼睛,不由笑了出来。
这些话原先是幼时,他为了宽慰她才说出来的,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居然被她反用来安慰自己。
其实对于那些风言风语,心狠手辣也好,不近人情也罢,他自己本身并不在意,立身天地间,他一向只求无愧于心。
但瞧见乔书珞紧张关心的眼神,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很想装出一副被这些言语伤到的模样,多让她心疼一会儿。
不过,想到现在是在相府门口,马上就要见到乔父,顾怀远还是压下了这份心思。
他只是轻飘飘地扯开了话题:“不过他们有一事,说的却没错,的确是我高攀了你。”
他心爱的姑娘,应当有人宠爱,不染风雪,快活无忧一辈子,如今和自己这种在阴沟中的人扯上关系,怎能算不上高攀?
乔书珞愣神,还未来得及细想这句话,乔父便迎了出来。
这位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近两日不理朝政,茶饭不思,只等着这一日,好好瞧一瞧自小宠大的女儿是否无恙。
“爹爹。”乔书珞的脸上是少有的明媚。
乔父瞥见一旁的顾怀远,没有多言,只是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番,确定女儿安好后,才道:“府外风大,你们先进来吧。”
乔父沉着一张脸,乔书珞知道,父亲对于顾怀远这个女婿心中仍有不满。
好在,她与顾怀远只是表面夫妻,往后终究是要和离的。
乔书珞深吸一口气,与顾怀远并肩向府内走去。
相府仍是熟悉的景致,相熟的下人。
乔书珞待字闺中时,便已开始帮忙打理府内中馈,下人们无一不赞姑娘待人温和有礼,处事得体,今日回门,这些人瞧见姑娘未有消瘦,仍是往日的姿态,他们悬着的心不由放了下来,换上一阵欣喜。
乔父问过乔书珞几句简单的关心之语后,便将顾怀远单独叫去了书房。
乔书珞知晓父亲有话同他说,也不打扰,自己一人回了闺房之中。
她的闺房与出嫁前一般无二,应当每日都有人来打扫。
不同于其他女儿家,她的闺房内是满屋的书籍宝典,数量惊人。只因她刚接手据点的那段时日,对于诸多事情心中不解,又碍于是朝堂机密无人可问,只能自己摸索,将能到手的史册兵书全翻了个遍,日积月累,这才渐渐得心应手起来。
那段日子,连她自己竟都有些忘了是如何熬过来的了。
当时的自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有将这事做好了,她才能借此调查镇国公一案,才能让大齐不再有下一个镇国公。
是的,直到现在,她依旧坚持相信赵伯伯不可能会叛国,只是一直苦于找不到证据。
不过,顾怀远的出现,让她隐隐觉得自己这次应当寻到了突破口。
“姑娘,您终于回来了。”
一道沧桑的声音打断了乔书珞的思绪。
她偏头一瞧,绽开了笑颜:“姚嬷嬷。”
姚嬷嬷是乔书珞母亲的陪嫁丫鬟,自幼看着她长大,感情深厚。
“姑娘,您在定北侯府可好啊?那定北侯可有欺负您?”姚嬷嬷抚着乔书珞的手,一连串问题倒了出来。
乔书珞失笑,一一答道:“姚嬷嬷,您放心吧。我在侯府一切都好,夫君待我不错,更别说欺负二字。”
姚嬷嬷抹了一把泪:“您母亲去世时,在病榻之上拉着老奴的手,交代说日后您的婚事马虎不得,让老奴在一旁替她这个当母亲的好好地给您把把关。可谁知道,最后居然是一道圣旨将您嫁给了定北侯,老奴纵然想把关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乔书珞搀扶住她:“嬷嬷何必自责,现在这桩婚事已成定局,便只能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