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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完)(1 / 2)

潇湘还没有睡着。

姜去寒匀静的呼吸细细地拂在她耳边,让她感到陌生。

昔日在外游历,遇到恶劣的天气时,她也曾与江雪寒挤在一起过夜。在她的记忆中,江雪寒永远警觉又从容,不似姜去寒这样毫无防备,甚至睡得比她还熟——这么近的距离,他袖中的薄刀再快,也死定了。

若是先前,潇湘定要试他一试。可如今,她只是看着他的睡颜叹了口气——

真是世殊时异。

睡眠仿佛有权重,姜去寒占了九点九九,潇湘就只剩下零点零一。她被姜去寒毫不设防地紧紧贴着,一时间百感交集。思绪游移间,又想起帝子,一时间半悲半喜,种种思绪纷纷扰扰地涌上心头。那个雪天的廊下,她其实是意识到体内的灵脉与以往不同——它不是云华仙子和江雪寒联袂打造的那一身,前番炼扫帚时仓促,怕被发现,故而从未仔细观照过它。

在这个世界,捡到她的是帝子。这一身灵脉,也是帝子的怜悯。

她资质平平,故而灵脉也普普通通。人寿不过百年,帝子最初的用意只是让她在有生之年活得更健康一些、比普通人强大一些而已。比诸以前,这副灵脉中,灵气的运行更加顺畅,能储存、使用的分量比之前多了些,不再像个两头漏风的竹筒,潇湘已经满足了。

毕竟若不是它,她可能下午就冻死了。

潇湘发自内心地感谢帝子。

外面的风雪愈发大了,她把姜去寒的手臂放回去,往一旁挪了挪。

次日姜去寒醒来时,已在自己的床上。潇湘在外间做事,发出细微的声音。

冬日天亮得晚,他揭开帐子,桌上早已点上的烛光照进来,显出了枕边一张折起来的纸。他以为是潇湘写的什么不好意思直接告诉他的话,心里不由得一甜。但打开一看,纸上却和潇湘略显笨拙的字体迥然不同,端的是银钩铁画、煞气横溢。

纸上一共三行。

第一行是:“你的父亲没死。”

第二行是:“他还活着,但是他们都将因你而死。”

第三行只有四个字:“江心月留。”

承载着寥寥数字的纸片刹那间重逾千钧,姜去寒心神大震,手一抖,纸条落在了被面上。他本能地、不能控制地,由于极度的恐惧而从喉咙中发出了粗重的喘息。

他的身体比他更记得这个人的可怕。

潇湘在外间听到动静,就抱着暖好的衣服进来,见他呆呆怔怔地坐着,便上前来问:“做噩梦了,姜少主?”

姜去寒半低着头,声音干哑到近乎枯涩:“有人说我的父亲还活着……”

“那你去找啊。”潇湘不知道姜门主留子去夫的传说,答得很是轻松。

姜去寒默然不语。潇湘看到纸上有字,好奇地凑过去:“什么时候送来的信?我都不知道有人来过。”

“……不要看!”姜去寒反应很快,一把团起纸条,眼里流露出了紧张和哀求的神色。

“出事了?”潇湘问。

姜去寒咬唇不语,许久才低低吐出一个字:“是。”

“都出事了,还藏什么?”潇湘不知道姜去寒心里的事,从他手里抠出纸团,一打眼,怔住了。

江心月。

仙尊的父亲。

他不知潜伏在哪里,正等着给自己深切憎恨的儿子的来世、给这垂危的暗门致命一击。

她没见过江心月的手书,但能在暗门内部出入自如,甚至能悄然潜入姜去寒的起居室,又着意针对他,这些因素加在一起,断然不会是旁人假扮。

想到昨天谈好的七两半银子,潇湘露出了愁眉苦脸的神情。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格外压抑。姜去寒心绪不宁地更衣盥洗后,直接去了书房。昨夜破掉的琉璃窗已被打扫干净,暂且以窗纸补上。桌上放着一摞情报,他坐在桌前闷闷地看着,却神不守舍。潇湘给他上了茶,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天色未明,檐下的灯笼便是唯一的光源。四下里夜色一片,唯有山间的朔风呼啸着,刮得人从心里发冷。她呼出一口白气,望向疏星冷月的夜空,和被夜色隐没的群山。

潇湘懂了那天小珑的话,原来是早就拉了人准备群殴暗门。

那么,江笠也会来吗?

若是之前,江笠带她离开这个地方,她定然欣喜若狂。可如今,她只觉得这个世界跟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仙尊怎么会是姜去寒呢?

暗门的另一部分,灯火彻夜明亮。姜门主也收到了一封言辞恶毒的匿名信。她似早有所料般,拆开信静静读着,眉间平静无波。

信上说知道小姜的生父是谁,还给了个提示,署名是江心月。

时坞在几步之外看着姜门主,依旧带着那面具般的微笑。

她的双眸明亮不熄,无论在何种低谷。像坠星带来的火种,总能在绝路上燃起生的希望来。

但这一次,这对星辰暗淡了,带着深重的疲劳感。仿佛暮色沉沉,群山之间升起雾霭,星坠其中,渐渐陨灭。

时坞隐约觉得,这绝不是偶然。

许久之后,她喟然一叹,将信给了时坞。燃着明烛的书房中,二人久久沉默。

外间,东方晨曦渐露,自东向西,疏星冷月逐渐消隐。

她眼中的星光,也仿佛被什么夺去了。

时坞一走进姜去寒的屋子,就看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他下意识地用目光寻找潇湘,想知道是不是两个孩子只见又闹了什么别扭。毕竟上次少主将她锁在廊下冻了一天……想到这些小孩子之间的事,他感到些许轻松,仿佛那些沉沉压在心头的事瞬间远去了。

“小姬!”姜去寒向外面喊了一声,待她进来,又向她耳语了一通。时坞看出她的神情不太乐意,不知道少主安排了什么事给她。

看着两个孩子浑然不知的样子,他笑得更开心了。

只是撕开他的笑容,一切都是苦涩的。

“现在可以说话了,时坞。”姜去寒道。

——连小姬都要支开,会是什么事?

时坞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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