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吃惊,但他只是迅速收回了目光。他拉起姜去寒受伤的手,一边拆绷带一边问:“少主可安好?”
“好,”姜去寒道,“母亲呢?”
“门主一切都好。”时坞看了看伤口的情况,从怀中拿出一小盒药涂在他被琉璃扎伤的掌心。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告诉对方。
时坞一边包扎一边禀报门中的重要事务。姜去寒心里有事,连时坞顺手抹了他脸上的伤口一指头都没留心。时坞用新的绷带裹好他的手,不期然,两人对视了片刻,姜去寒立刻转开目光,道:“时坞,你先别走,我……我有话要问你。”
他在时坞面前一贯冷而理智,像乐于玩弄猎物的猫儿,此时的模样不禁让时坞联想到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心下波澜微起,语气却愈发柔和:“少主请讲。”
姜去寒却支支吾吾起来,看得时坞失笑。他原以为姜去寒是要问“时坞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之类的问题,但姜去寒一咬牙,低声道:“时坞,你是不是爱慕我娘?”
时坞被他一问,先是一惊,片刻之后,叹了口气:“是。属下爱慕门主多年……未敢逾矩。”
“如果暗门发生什么意外,你愿不愿意拼上自己的性命保护她?”他盯着时坞的眼睛,似乎要从他的心里得到什么肯定的答案。
时坞没有立刻回答,姜去寒的目光中便多了一丝迫切。
时坞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属下这条命已经是门主的……”
闻言,姜去寒起身,紧紧地抱住了时坞。
时坞强撑着伤体出来行走,被他一抱,痛得浑身一抖。但姜去寒抱着他,把脸深深地压进他胸膛。
他不是第一次抱姜去寒,姜去寒长大后,却是第一次主动抱他。
“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希望有一个你这样的父亲或者兄长。我娘那边,就拜托你照顾了。”姜去寒的话,像极了关于某种飘忽不定的未来的告别。
“少主……”时坞心情复杂,一时竟无法分辨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时坞,我知道……你不是人类,”姜去寒声音低哑,“请你多想想办法,拜托了。”
时坞悚然一惊,几乎立刻推开他。
“不要紧的,我不在意,母亲也不会在意。”他喃喃自语,似乎是解释给混乱的自己,又像是说给他听。
可惜他不知道姜门主已经收到了江心月的信。
“少主有什么打算?”时势如此,时坞亦无多余的惊讶。
“我是男人,自然应该一力承担。你把我娘带走,怎么都好,无论是易容、毁容,还是锁住、关起来,再也不要让她出现在人前,被人认出。”姜去寒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道。
时坞也看着姜去寒。
这孩子还没有长大,已经会这样考虑事情,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少主留在这里一力承担,她呢?”
姜去寒沉默了,时坞也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她和我一起,”姜去寒忽而粲然一笑,像是终于突破了夜色的日光,他骄傲地宣示着所有权,“在我身边,陪着我,直到一切结束。”
姜去寒自忖,若是她在身边,他是不惧死亡的——不仅是“不惧”,更进一步,还可以“笑对”,甚至“笑着主动走向自己预设好的死亡”。
他是个疯子,越是有喜欢的人作为观众,他的表演越是投入、疯狂。
看着姜去寒的笑容,时坞心中悄然生出了一丝酸涩的嫉妒。
“我回来了!”帘子被掀开,冷风扑进来。潇湘抱着一把蜡梅枝,小脸和手都冻得通红。
二人默契地不复再说。
姜去寒认认真真地修剪好梅枝,一股脑儿地装进花瓶,注入清水,塞到时坞手里。
“少主?”时坞不明所以。以往送花都是姜去寒亲自去,此番交给他转送,他不明白少主在想什么。
姜去寒笑着看他,忽而抬起袖子抹了把眼睛:“……我就不去了,不要让她见了我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