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瞬,黎初续上话题:“你是在提醒我,中情阁最好仍由你坐镇?”
莲灯不是这种性子,不会无缘无故跳转无关话题,只为活跃气氛。
“我是在提醒您,”莲灯略一倾首,“中情阁虽为您所创,可为帝君所辖,您的动静,他们势必会关注。”
“是吗。”黎初的语气,无波无澜。
杯沿时而被送至唇边,那醇香于口中辗转几息,才被悉数咽下。
她似在回味悠长余韵,眼帘虚垂,轻道:“那便关注得再粗简些。”
“我想,这便是您留我在阁的原因。”
莲灯望着帝姬再次续满酒,这般贪杯,却道自己不喜饮酒,早年若不是日夜在她案头,恐怕自己也会同帝君一样,信了她这话。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帝姬却更喜欢自斟自饮。
黎初微叹口气:“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让你回来。当初我同意来北天的缘由,你都已大致点到。北天所需的全部资源人手,均由天界支撑,所有要求只需得了柏麟准,便能畅通无阻地执行;不像以前,还要同南天那帮老男人上下磋商,在这里,能省我不少时间精力。而一旦实验成功,南天必连带着受益。天界北天耗费巨资,南天却算得上是白得研究成果,这般,也可维持住我在南天的话语权。”
柏麟之所以对她利益输送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他知晓她不可能做白活。即便他与天帝真有分封一意,眼下自己功绩不上不下,也不是时候。她抵抗不了高位的诱惑,哪怕清楚此举是敲冰求火、枯木生花,也想努力一搏。
搏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布置下退路了。
“帝君革我职时曾说,天界人才济济,言下之意即让我莫再自视甚高,既如此,闭个关又有什么大不了,多的是人接我北天职务。当初他们觉得唯我一人可耳,才许了仙帝一位,眼下看着越来越多能人涌现,怕是变了想法。此次闭关,一为试探上面反应,二是看看北天南天诸仙会做何举动,我最相信你,期间诸事,也只能交付于你。若你实在不愿……”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莲灯自是点头答应,然此次她随帝姬回北天,只告了几天假:“帝君那边,我该如何禀报?”
“过几日,你我各拟份奏疏,呈于他便是。这两天,先随我处理北天公务。”
说完公事,又觉需关心下员工的心理状况,黎初便问:“如今你见多识广,接触过的职务中,最喜欢哪类?”
莲灯微一沉思,道:“论当值氛围,我更喜欢做您的文书;可若仅从各职务内容出发,我最喜欢中情阁的差事。”
“为什么?”
“因为这三界所发生的事,我都会比您和帝君,先知道。”
黎初心中一惊,不由定睛观察她许久:莲灯端坐如初不卑不亢,只握着夜光杯的指尖有些发力,昭示着她内心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你可知,”半晌,黎初执起酒壶,这次却不是为自己服务,“你现在还是我的人,仅暂时供职于中情阁。”
她将莲灯酒杯注到五分满便停了下来,意味深长道:“看来柏麟帝君的魅力比我大得多呀……”
“我永远都只会是您的人,”莲灯力表忠心,打消帝姬疑虑,“帝君虽勤政爱民,还曾抽空指点过我修行,但我生于南天,长于南天,如今有这地位,全赖帝姬栽培;女仙有这般突破,更是得益于帝姬各项政令举措。”
“哦?”黎初略感诧异,“他竟还有时间指导你修行?”
“许是帝君见我心绪平稳,适合修无情一道,故特意点拨了几句。”
黎初扯了下嘴角,哼道:“这个他倒没看错,当初我也建议过你修此道,可你偏要随我修逍遥道。眼下既有无情道大能指导,有没有改变想法?”
“并未,”莲灯摇摇头,“我与他道心不同,自是拒绝。”
“你们竟还论起道来了?”黎初笑问道,“你是什么道心,他又是什么道心?”
“莲灯谨遵帝姬教诲,我思即我道,这就是我的道心。”
黎初倏地沉默,按此间言论,这也是她的道心,换作现代说法,便是“坚持自我”四字。她选逍遥一道,不外乎此道最接近她人生观,但求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她很好奇:“你是这么答他的?柏麟什么反应?”
莲灯点头:“帝君一开始还道我拒绝转修是受了您影响,他……好像很清楚您对无情道的看法。我生性淡漠少情,无情乃我心,我心即我思,逍遥之道便是那无情之道,何必再转修。帝君听了只言‘是本君多想,既是你自己选择,便好好修行。’此事就此作罢。”
黎初听罢,十指相扣静默不语,指尖时而轻击手背——为参透柏麟此举何意,也为辨析莲灯具体所求。
良久,她才问道:“你觉得柏麟的道心是什么。”
莲灯:“官话是:帝君的道心岂容我等臣下妄议,自有天道为证。”
“那你心里话呢?”
“莲灯的心里话是——”到这她微微停顿,吊足黎初胃口,“心里话便是:帝君是何道心,与我何干。只要双方利益一致,便是仙魔都能合作;反之利益相悖,兄弟同门也可反目成仇。我不想了解他道心是何,更不关心他道心是何。我只想揣摩他的想法,预判他的动作,为自己、为您、为南天做出一番贡献!”
“哈——”黎初看她字字句句都试图说到自己心坎里,不禁玩味道,“若是柏麟帝君知道自己看好的臣子……私底下竟作此想法,会有何感受。”
莲灯继续用帝姬教导过的话回复:“他作何感受,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我看你在天界,溜须拍马的本事长得最多!”
黎初骤然收了笑意,逼问道:“你与柏麟,哪来的利益相悖?!”
莲灯坦然自若:“我为臣,他为君,此悖一;我为女,他为男,此悖二。”
“第一,你于我,也是臣;第二,这与男女,没有关系。”黎初立马反驳:“别把矛盾转移至群体,此二悖,不影响你个人攫利。”
“你我之间,你既非君,我也非臣,此其一;”莲灯不甘示弱,条条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