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颂在床上动都不敢动。
心脏高速跳动,她紧张地支起耳朵,仔细听他们的对话。
黎雪韫的声音低沉平静。
他说:“她进学校后,校门就关了。应该去不了哪里。”
徐蔚兰:“那她这一晚去哪了?”
黎雪韫:“或许是去图书馆了。她在车上跟我说,最近有一堂测验,要好好复习。”
徐蔚兰:“这也不能不睡觉啊。”
她的语气缓和下来。
黎雪韫笑:“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没有。”徐蔚兰:“只是你昨天说……”
黎雪韫带上了门。
后面,周可颂什么也听不见了。她急忙跳下床,去桌上拿正充电的手机,七个未接电话让她眼前一黑,立即躲进洗手间,拨了回去,依着黎雪韫的话告诉妈妈,自己在图书馆睡着了,才没有听见手机响。徐蔚兰少见地关切了几句,最后仍然不免几句数落,让她该读书的时候读书,别不在正当时间用功后面补。周可颂连应几声,挂了电话,终于松了口气。
她松懈下来,穿好衣服。
黎雪韫还没有回来,大约是在继续给她打补丁。周可颂在床上坐了一会,去洗手间洗漱。
水龙头开着,没听见片刻的开门声。
徐蔚兰:“……拜托你了。”
“没事,”黎雪韫笑,“应该做的。”
“回头抽空,我请你吃饭。”徐蔚兰的视线落在他身后,墙角半截高跟鞋的后跟,系带散在灰色的地毯上。引人遐想。她了然地掀了下唇角,“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黎雪韫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一眼即回。
他神色平淡,“没有。”
徐蔚兰与他的交情不深,没有再问。她点头离开,身影消失在拐角。
黎雪韫阖上门。
转头,周可颂已经从洗手间出来,鬓边的碎发微湿,脸颊泛着干干净净的粉。那双高跟鞋已经被她穿好,细长的缎带绑着纤峋的踝骨,隐藏在长长的裙摆下。
她趴在墙边,小心地张望。
她问:“妈妈走了?”
“走了,”黎雪韫垂下眼,恰到好处地收起晦暗的眸色。他取下门后挂着的大衣,风度极佳:“我送你回学校。”
周可颂:“麻烦你了。”
她去沙发上拿包,回头看了黎雪韫一眼,走到沙发跟前,又看了一眼。
他倚在墙边:“怎么了?”
“……”周可颂抿一下嘴唇,措辞:“你编故事还挺熟练的。”
黎雪韫的眼尾略略上扬,“我认为,伯母应该不想听见‘——您的女儿正躺在我的床上’这句话。”
每一个平静的字眼,经由他的唇舌,都变得呷呢而潮湿。
周可颂的耳根顿时发热。
她生硬地调转话题:“快走吧。我早上还有课……要点到。”
黎雪韫拉开房门。
他站在门侧,肩线周正端方,面上情绪散漫。薄薄的眼皮半垂,吊着那一道痕迹清浅的长褶,不算经心地向她望过来。那些暗涌的情绪,在这一瞬间,毫不避讳地向她释放。
像好心放开羊圈栅门的狼。
勾引、试探。
他在伺机捕食最鲜活时机的猎物,享受未来的销魂。
这一眼电光火石。
周可颂鸡皮疙瘩。
她咬着嘴唇,思绪恍惚地走出了房间。
身体某一处地方,蠢蠢欲动的情绪,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摆翕张。到电梯的那十几米,她的鼻尖冒汗,呼吸变沉。
她再度看向黎雪韫。
他此时已然又是正人君子,斯文得体。仿佛刚才是她的错觉。
“怎么了?”
黎雪韫的声音如同飘在天外,浅浅地触碰周可颂的耳蜗。
她感觉脑海一阵眩晕。
翻天覆地的情浪,用力地拍打她的颅骨。余韵传到眼眶,眼皮不可阻挡地下拉。
“我好困……”她理智的那一部分仍然在回答,视线却无法控制地停在他暗色的腰带上,银色的系扣,紧紧攫取她的注意力,“我想睡觉。”
黎雪韫修长的手指按在一楼的按钮上。
周可颂短暂地羡慕了这一片冰冷的铁皮。随后,她开始努力把自己涣散的精神拽回正轨。她深呼吸,努力揉了揉眼睛,试图拨正目光。
手腕被低一度体温的长指拘住。
同一时刻,周可颂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戳着掌肉。
她干咽了咽喉咙:“……嗯?”
“少揉眼睛。”黎雪韫松开她的手腕,“睫毛掉下来了。”
周可颂的确觉得眼睛不舒服。
她乖乖地仰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在哪里?”
“这里。”
黎雪韫的指尖拂过她的下眼睑。
他微微俯身,专注而认真的目光,有着冬天松柏枝头,蓬松的雪意。
温凉、虚幻。
周可颂的眼神与他交汇,一动不动。
直到他收回手:“好了。”
“……谢谢。”周可颂摸了摸刚才被他触碰的皮肤。
电梯门开。
她跟在黎雪韫身后,往停车位走去。离开了酒店的暖气,干冷的空气终于让她平复心情。
周可颂松了口气。
她坐在副驾上。奔驰从地下停车场驶出,晴好的日光晒入车窗。
她不由感叹:“天气真好。”
黎雪韫把她眼前的遮阳板打下,“不晒吗?”
“多舒服呀,暖洋洋的。”周可颂的手摸着绒绒的袖口,“黎教授,你喜欢夏天吗?”
黎雪韫:“太热了。”
周可颂小声:“……猜到了。”
黎雪韫:“怎么猜的?”
周可颂:“你夏天也穿西装,当然热了。”
黎雪韫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