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颂回到房门口。
胡静思刚洗完澡。
她一面擦头发一面开门,“忘什么了?”
“……钱包,”周可颂胡诌一句,“不小心落在沙发上了。”
胡静思盯了她一会儿。
她揶揄:“亲爱的可可,你的脸好红。”
周可颂瞎编:“我走楼梯上来的。”
胡静思不疑有他,她蹲在地上翻吹风机:“这么重要的东西,还好黎教授发现了。”
周可颂抿了抿唇角。
她略微心虚,极力让自己语气自然地拨过这个话题。
她说:“我去洗澡。”
胡静思的声音,在吹风机的嗡鸣里变得模糊:“班群里通知七点去二楼吃晚饭,你快洗吧。”
“嗯。”
周可颂去行李箱里拿了衣服,走进浴室。里头水汽未散,她用手指擦了擦起雾的镜子,照出一张略微苍白的脸。
厚重的冬装褪下。
她踏进浴池,仔细地清洗。
中途,她有点懊恼没有带上那瓶牛奶味儿的沐浴露,出来后,又发现把最喜欢的发喷和身体乳忘在了宿舍。
她有点难受地吹着头发。
来的时候,秉着与他不相往来的心情,也就没有收拾那些瓶瓶罐罐。
以至于现在——
“可可,”胡静思倒吸一口气,“你用La Prairie涂身体啊。”
周可颂吸吸鼻子:“忘记带身体乳了。”
胡静思揶揄她是豌豆公主。
两人吵吵闹闹来到二楼,发现来得同学并不多,零星地坐在拼成长条的桌边。
晚餐是自助式。
四五个菜,油汪汪的。周可颂不太有胃口,舀了一碗白粥,陪胡静思讲话。
说笑间隙,周可颂身旁的座椅被拉开。
不及她回头,江巡的声音已经贴了过来:“可可,你就吃这么一点?”
“……”
胡静思朝她做了个怜爱的表情。
她小声:“我们走吧?”
周可颂对于江巡的死缠烂打不胜其烦。
她点了点头。
手指刚刚碰到餐盘,对面的椅子被拉开,那黑色的大衣像一团乌云,沉沉地压进她的视野。
黎雪韫面色平静地坐下。
银边眼镜底的目光,并不避讳地停在她的身上,这让周可颂有点紧张。
黎雪韫微微一笑:“晚上好。”
“……晚上好。”
他的话把她拉回了座位上。
“今天累吗?”他神情如常。周全得体的语气,并不亲密,反而距离感尤甚。似乎方才在电梯间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周可颂摇摇头。
“还是多吃一些。”他的唇角定格在一个讳莫如深的弧度,语气清淡:“当心后半夜饿。”
周可颂感到自己的耳尖开始发烫。
她低下头:“……哦。”
一样的话,大相径庭的反应。
江巡脸色不免难看。
他皱着眉,视线在他们中间逡巡——他不喜欢这个挂名的教授。理由讲不上来,但总有一种被针对、被压一头的错觉。
他开口:“你们很熟?”
“不熟。”
这个突兀的问题,让周可颂担忧被看出什么端倪。
她矢口否认。
黎雪韫眯起眼睛。
周可颂又觉得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太刻意,补充:“……只是妈妈高中同学的儿子。”
胡静思吃惊:“从来没听你讲过。”
周可颂:“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
“怪不得,”江巡扯一下脸皮,“黎教授这么关心你,我还以为有其他原因。”
胡静思:“关你什么事?”
江巡:“问问呗。”
黎雪韫平静地放下汤匙,“他和你关系很好?”
周可颂急忙摇摇头。
“这样,”他微微一笑,“他这么关心你,我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的身份。”
他轻描淡写地把话送还江巡。
江巡咬了咬牙关,“我喜欢可可,关心她有什么不对?”
黎雪韫已经重新拾起汤匙。
碗里的白粥被漫不经心地搅出一弧漩涡,他眼皮不掀,“阿姨上回托我看着你,警惕在学校和不三不四的人厮混。”
周可颂一怔,不知道是确有此事,还是他临场编的。
她乖乖答:“我说过不喜欢他了。”
江巡急:“可可,上次跟你解释过……”
黎雪韫:“好。”
他应了一声,垂首进餐。
从始至终,他只问周可颂。
江巡那些挑衅的、针对的话,黎雪韫似乎并不关心。甚至,江巡这个人的存在与否,他都不在意——他连一眼余光都没有分出去。
江巡的脸色彻底变得难看。
这一种无声息的居高临下,让他反驳不得,也无处反驳。
他坐在位置上,牙关几乎咬裂。
江巡一时无话可讲,僵在原地。餐厅恢复勺碗轻撞的动静,间杂其他同学窸窣的议论声。
周可颂抿着粥。
她的心思却不在粥上。舀了几勺,没送到嘴边,都淅淅沥沥漏回了碗里。
几次反复,她终于悄悄抬起眼。
他刚刚——可不可以认为,是在帮她?
琉璃色的眼珠顶住上目线,她小猫似的偷看。目光将将上移,便被对面捉个正着。
黎雪韫的眼底浮起细碎的笑。
他放下瓷勺:“我吃好了,你们请便。”
“我也吃完了。”周可颂抿了抿唇上的粥渍,“思思,我们走吧。”
胡静思欣然起身。
江巡这一次没有再跟上。
他阴沉的眼神在他们之间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