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所有人都震惊了。
王玫王琮突然发觉我身处闹剧的中心,连忙过来劝架,郭池横在中间,等着屈巾花爬起来,立刻将他反手捆了。
“公子…”王玫立刻按住我的手,附在耳旁悄悄说,“不要轻举妄动。只是一件小事。”
可对方不这么想。
“南边来的蛮子,敢绑我?”他朝郭池大吼,“放开我。我家中铁骑十万,随便拉来一个营帐,够你们瞧的。”
“屈巾花,”我对他说,“伏波将军年老病重,你不在京中侍奉汤药,也不在西北安置大营,竟然跑到邺城嬉笑玩闹。既不上禀中殿,也不下传储君,不孝又不义。西北大军为国之脊梁,你却挪为私用,仰靠权势行靡乐之事。是我让郭将军绑了你,训诫完毕送回朔方。你在这里的事迹,我会一笔一划告诉前桥阁,也会告诉虎督领。即使国法处置不了你,还有家法伺候。”
屈巾花瞪着我,而王玫与王琮没见过我怒容满面的样子,一时间谁也不说话。屋内因为酒色而骚动的热情终于湮灭了,冰冷的风从门窗缝隙透漏而入,呼呼作响。
“郭将军,捆结实了带走。”我走到屈巾花的面前,“把嘴上的油渍擦干净。你是将门之后。”
郭池接过抹布,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顺手擦掉,就命人押送走。整个过程中,他都来不及吱声,他太惊讶了。
王玫走到我身旁,满脸写着他要说许多话。我转身望着那个女子,从把屈巾花五花大绑开始,我一直注意她的反应。
“公子…”王玫见我不啃声,就溜圈着目光,最后把我拉到那个女子面前。
“小乌娘子,”他感叹着她的美色,又指我,“这位就是今天席面上的贵客,我早同你们说过了。你瞧瞧,是不是年纪轻轻堪当大任。咱们都跟着他,同南边打了一仗,才有如今的业绩。”
那女子的眼睛真是神采飞扬,一颦一笑都是居高临下的姿态。惠惠也是这样,从小都被捧在手心,才能这样有恃无恐。
“哦…”她规矩朝我一拜,然后又在心里,肆无忌惮打量我一番,“那么殿下,准备怎么处置我家花郎?”
“殿下就是吓唬吓唬他,”王玫着急插嘴,“他今天酒性弄得厉害,等酒醒了就放他走。娘子可别出去乱说。”
小乌娘子拨开王玫的手,直视我:“刚才殿下不是这么说的。训诫完毕送回朔方,另外还要上书前桥阁,抄报乔三虎。”
没错,我的确准备这么做。
“到底听谁的?”女子浅笑,“殿下说的话,王将军可以随意篡改吗?”
我瞅一眼王玫。
“殿下,上令下行,是治军纲纪第一条,我没理解错吧。”她走到我的面前,“虽然西北大营一团糟糕,你这里也不怎么样。”
她也瞅一眼王玫。
“今日是我家花郎言行有失,可是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盯着王玫,把他的喉结看得突突直跳,“青天白日,邺城边防大营的主将们在这里饮酒作乐,放任军务于不顾,可悲可叹。”
这下把这里的男人们全惹火了。
“哪里来的女人,这么嚣张。”
“那小曲不是你唱的吗?还扭啊扭的…真不要脸。”
她丝毫不以为意。
“殿下,”她又踱在我面前,“治军和治国都当赏罚分明,公正无私才能服众。你既然绑了我家相公,那么这些人,你也要做个处置。”
你要怎么处置,在四周蔓延着紧张不安的怪异静默时,我望着她的脸,觉得很有趣。
军中自当从严治理,王玫王琮难当大任,邺城不能有懈怠的气息,这些我都知道。只是,这位小乌娘子,到底从哪里来的。
“王琮将军,”她拉扯着已然很紧绷的弦,搞得王琮动弹了一下,“我的茶水在哪里?两个时辰前,就叫你沏茶。你聋了吗?”
王琮可怜巴巴,等着我或者他大哥的指示。可我俩都不理他,他只好不情不愿,塞给女人一杯茶。
今天是二十一号,逢单练长枪,逢双练骑射,若是无故延误,军纪该如何惩罚。我问王玫。又或者,除了杖责二十大棍外,还得罚他们抄一百篇西州征战词。让他们练练字,修生养性。
“姑娘慢走。”这天的盛宴终于结束,我在门口送她,若是换作其他人,估计会吃了她,“姑娘住在哪里?我可以叫人送递屈小爷的消息。”
她伸出脑袋,冰天雪地里,她的神色有点疏远。
“你可以在青川姐姐那里找到我。”
青川姐姐,我纠结着眉头。青川是她的姐姐,而屈巾花又是她的郎君。马车瞬间驶远了,雪地上留出两道深长的车轮印。故国家园梦,悲欢离别歌。我的脑中,一直回荡着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