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同我去试试船。你们知道鱼儿往哪儿游。”
十来岁的男孩跑起来最有劲,很快跑到崭新的乌篷船上。他们朝我挥手,又朝身后的亲人挥手。众人都笑起来,同小船上插的彩旗一样雀跃。
澜山河夹在连绵的青山之间,碧波涟涟,摇这些小船对我来说毫不费力。男孩朝河里撒一把鱼食,等待片刻,扯开一张网,呼一声朝湖中心飞去。另一个男孩吹起口哨,船身摇摆一下,我知道这趟收获不小。
他俩看着我,我就说:“收网啊。”
他俩合力把网拉上来,果然有几条扑腾的鲫鱼,在船板上吐泡泡呢。
男孩们哈哈大笑,又朝河堤挥手,河堤上观看的村民都欢呼叫好。乌洛兰氏的族人很好取悦,比京都沉默的看客容易满足。
我把小船造得轻巧便捷,让其在狭窄的河道逶迤前行,绕了两圈,这才回到河岸。男孩已迫不及待展示成果了,一个捧着鱼儿给父母瞧,另一个则缠住我,非要再上船划一圈水。
此行的效果令我很满意,这才回头望向那位方脸面络腮胡的新君。露出和颜悦色的笑容,我已走至他面前。看来小冰已把一切和盘托出,由远至近,他的目光一直在审度。
我朝他行了大礼,就如乌洛兰氏在祭坛朝天地跪拜一样虔诚。
“南宫世家恭贺新主登位。千舟送风,万水齐福。”
几尺外的男子没有啃声。他身旁有两个男人,一个是乔三虎,只会在平野上飞驰的悍将;另一个长得漂亮,看模样是个草包。他带着这俩人,敢来要我的命吗。
闵二弟跟在身后,唯唯诺诺。他见我行完大礼,连忙自己跪下磕头。
乔三虎睨他一眼,然后说:“得来全不费工夫。是你杀了闵沧波。他是你大哥。”
身后的人连忙否认,乔三虎的脸极具威仪,他说话也颤抖了。
“不不不…不是我。”
于是面前的男子看着我:“不是他,就是你了。”
亭子里的老头这才站起来,他本来不想多事。
“世子很快要和小公主成婚。他是自家人。”他对新君这样解释。
单立顿一下,回头对他说:“你家的女孩年纪太小,嫁人也太早。还是让我给小姐寻户好人家。”
老头咳几声。我明白他内心很不满。
“这桩婚事是乌洛兰氏自家决定,问过黄天厚土,算过良辰吉日,与本族几百年兴衰休戚相关,请陛下恩准吧。”他说完后,真的下跪了,佝偻着背微微颤颤,极其低声下气,“陛下要拿永昌城的主意,我不敢说话;可乌洛兰自家的事,还望陛下让我做主。”
老头故意装得可怜,围观的众人都看着呢。本族族长正卑躬屈膝求人,哀求的还是他们讨厌之人,明晃晃的日光扎眼睛,也扎人心。
于是单立又不啃声。他带来的人马伫立于河堤四周,与栅栏外的民众对峙。那些武人训练有素,一个时辰能够屹立不动,跟石头一样;不比本地的族人,不是爬到树上看热闹,就是跳去水里扑腾,一刻也不能闲。他们彼此看彼此不顺眼。
我开口说:“婚礼排在三日后,喜帖早送到北桥堡。请陛下来观礼。”
他和他手下的将领都犹豫了。
“观礼那日,不用带兵器。”我笑道,“陛下也看见了,永昌是个宁静小城,容不得许多杀气。”
很多人听见这话。很多人冷眼瞧着。
沉寂片刻,新君对我说:“永昌是个宁静小城。我不该来,世子也不该来。世子该去的地方是雍州。”
雍州是懦弱的人去的地方。先祖至美生性懦弱,才会让打铁的奴仆占了便宜,把金雀王朝拱手送人。别人施舍给你一座小岛,让你们永生永世在那里安息。我不甘心这样卑微。更何况那个铁匠的子孙太无能,连南岭都能揉捏他们,永昌这片山水,他们早晚也保不住。
鹊姐把改好的礼服拿给我,我让她去打扮新娘子,不用管我了。
“婚礼上谁管新郎官好不好看。人们只看新娘子。”
鹊姐瞅我一眼,就说:“她年纪太小,请世子多多包容她。”
“为何这样说?能娶到银柳公主,是我的福气。”
笑眯眯穿上吉服,系上袖口与领口,铜镜里的男子修长挺拔。
“鹊儿,世家祖上与乌洛兰族很有渊源。许多年前,我家祖辈逃难至澜山河,是乌族祖先收留那些老弱残兵。”
我低头对她道:“咱们可是很亲近的关系。”
她连忙退开一步,眉心那点胎记变红了。如果老头家里的女孩们给我挑,我更愿意娶鹊儿。至少那些调戏轻薄的话,她听了会给反应。无奈地笑,这世上的事从没让我如意过。
婚礼在秋水台举行,按照宗师选的未时二刻。晴空万里,翠袖红妆。我牵着银柳,在秋水台朝天地叩拜三记。宗师接过香烛,念完一段颂祥瑞,两指沾清水,朝我俩额头点一回,随后示意我们再向族长行礼。
来观礼的都是乌洛兰族内的体面人家,乌泱泱站成一片。单立没来,他只让手下那个草包来送礼。
“王将军,请上座。”老头招呼他。
贺礼都用大红缎子扎着,很喜庆,这该是王将军的主意。
“老先生,主君恭贺你家大喜,”他傻乎乎地笑,“京都和永昌百年修好,咱们可别断了这份情谊。”
老头被他拽着手,一会儿拽到大宗师面前。
“听闻大师念经能治百病,改天给我瞧瞧。”
他瞪着善甫,细细探究他。
“我这眼睛从前被人打瞎了,大师瞧瞧,还能不能医?”
善甫低头笑道:“先生心境清明,眼睛能看到的只是表象。”
王琮拍了一下他,连说有道理,依然拽着族长。
“大宗师能力非凡,改天请到北桥堡来做客。我家主君也很想听你念经。”
善甫听见,凹陷的双目缓缓抬起:“老生自幼归于婆娑门下,讲究清静无为,道法自然,只怕不合新君的心意。”
王琮眉毛一挑,表示听不明白。
河水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