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烛光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静谧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白愈扯起被子,侧目看榻前陈霜凌墨黑的剪影。
她俯下身,贴近白愈,手腕上的道珠交叠缠绕,碰出闷响。
“先生。”陈霜凌开口轻唤。
温热的吐息撒在耳畔,白愈没来由一阵紧张,攥了攥薄被。
陈霜凌向来轻佻的声线难得落下一丝稳重:“我知道我们从前相识,如今却今非昔比。忘却前缘,属我之过。但无论我记得,或不记得,再度相逢,我都一样,心动难抑。”
心动难抑。
在这个夜晚,他像一片琳琅玉跌入温水浸泡着冰糖的瓷碗中,泛着凉意的身躯被甜蜜裹挟着沉沉浮浮。
陈霜凌起身离开后,月色格外磨人。
*
又是一封书信,沈知清的。
信里简单问过好,便问陈霜凌段绪年怎么又回来了。
陈霜凌问心无愧地让沈知清去找沈知荇讨说法,或者把段绪年约出来,她帮忙解决。
沈知清毫不犹豫选择第二种。
两人在街口碰头,树荫遮蔽,阳光透过树叶细细碎碎地铺落,陈霜凌眯起眼睛,望了眼被榕树挡住的部分太阳,日光斑驳、树影婆娑,她随口哼了首不知名曲调,听了街边儿卖冰粉的吆喝声,倏地恍然,竟已到了夏日。
“不妨让我猜猜,日理万机的陈霜凌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陈霜凌听见来人的声音,不哼曲了,转身:“请你吃糖葫芦。”
“我不爱吃。”
“我爱吃。”
“……”
“行,你买。”
并肩慢悠悠步行在街道上,段绪年似乎很喜欢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左看看右跳跳,见陈霜凌没什么逛的心思,不满道:
“发什么呆呢?陪我出来玩,还有时间想别的?”段绪年将手里的糖葫芦晃了晃,见陈霜凌回神,又递给她,“在想你天资绝色的白先生?”
“没有,在看花。”陈霜凌没转头,伸手接了糖葫芦,段绪年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对个儿摊子果然卖着各色各样的倒仙。
花儿们被栽种进莹润透滑的白瓷盆里,盆紧挨着,密密匝匝,群芳争妒,好不艳丽。
“你喜欢倒仙?”段绪年问。
陈霜凌咬了一口糖葫芦,甜甜的味道在味蕾散开:“喜欢。”她顿了顿,又道:“准确来说,是喜欢一二月份的倒仙。”
段绪年似乎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嗤之以鼻:“痴心妄想。”
她自幼长在京城,陬月的天寒冷,能将这样的花冻得不好活,要想让这花在冬天开,就类似于陈霜凌突然当街大喊要娶了段绪年一样,毫无可信度。再如何也得到蒲月之际。
刚走两步,陈霜凌忽然停下,笑眯眯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从来没有见过白愈吧?那么又是谁告诉你关于他的?”
段绪年猛一顿,拍拍脑袋。
“如实说。”陈霜凌声音冷了两分。
段绪年不大高兴了,对陈霜凌现在的态度有些排斥:“叶岑潇告诉我的啊。”
“然后呢?”
段绪年想起她问起叶岑潇,近来陈霜凌身边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子时,叶岑潇一本正经地回道:“美得离谱。”
“然后叶岑潇告诉我白愈美得离谱。”
“……”陈霜凌笑容凝固了一下,似乎正在努力接受这样直白的形容。很快,她又调整出自然的笑意:“你告诉我你和叶岑潇之间有往来,不怕我弄死你?”
段绪年盯着陈霜凌,两秒后也笑起来。
“如果你想弄死我,你就不会问我这么多,你只会装作无事发生,然后在某天让我出一场意外。
毕竟……秦时安,就是这样没的,不是吗?”
陈霜凌俯下身凑过去,好像能从段绪年眸子里窥见出别样的端倪。
看来嚣张跋扈这个标签,让段绪年做起事来方便不少。
“那我们,这算是坦诚相见了呢。”陈霜凌“啪”一收扇子,“走吧,带你挑新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