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3日
“别躺着了。”林长丰走过来踢了踢林枣阳底下的沙发。“明天都除夕了晓不晓得,我跟你妈都收拾这么久了,你也赶紧去把你房间打扫一下。”
已经这个时间了吗?
林枣阳瞅了眼手机里的日历,果真如此。
林枣阳莫名其妙地笑了。
最近过得有些忘乎所以啊。
他正起身准备去房间,杨春梅却一同站了起来,叫住他:“我现在去你孟叔那儿商量明天的事儿,他说乐言过会儿也要来,你速度快点,过会搞完了下去把乐言带上来。”
“过年就这么几天,你们也别天天守着作业,多休息休息。”说完,她便往门口走。
她要上楼?
片刻,林枣阳拿出手机,给楼下的人发消息。
【你过会儿要去孟叔那儿?】
常乐言:【?】
回得倒是挺快。
【我妈告诉我的。】
林枣阳手顿了顿。
【她恐怕是觉得你写作业太辛苦,让我过会儿带你上来。】
【她现在已经到孟叔那儿去了,说要商量明天的事。】
常乐言默不作声地看了会儿,回:【不用,我整理完可以自己上去。】
她也在做卫生?
林枣阳手速飞快:【大扫除?】
【是。】
林枣阳心血来潮:【我也在打扫房间,十五分钟,我弄完了下去帮你。】
发完,也不管她是否答应,他一下子便扔了手机拿起扫帚开始干活。
一句“不用了”半晌没人回应,常乐言便知道他是故意了。
傻瓜。
常乐言不管他,径自打扫起来。
十分钟不到,林枣阳便将地面清理完毕,却在整理时被留住了脚步。
他望向他的书桌。
不只是常乐言。
在这个完全属于他的角落,也有很多和她有关的东西:她推荐他读的史书,他们俩的合照,才收到的相册集和复印的手写笔记,摆在书桌旁的那把吉他……常乐言从小就有做笔记的习惯,也经常喜欢在书上写写画画,指不定那一本书里,就刻画着她的痕迹。
有种隐晦的情绪在心里发酵。
这是否说明,他们之间是难以割舍不可分离的?
谁也逃不过谁。
一眼瞥见余光里的时钟,时间不多了。
他草草收拾完桌子,用最后的时间将吉他擦拭干净摆回到琴架上,这才关门离开。
——
第三下敲门声刚刚落音,房门便“咔嗒”一下打开了。
速度太快,林枣阳来不及反应,常乐言就这么猝不及防闯入他的眼里。
因为短暂的靠近,一闪而过时,林枣阳能看见她额上细密的汗珠。
他的心脏停拍了一瞬。
也许是因为劳动发了汗,常乐言脱掉了外套,露出了里面的内衬。衣服复古又修身,加上她微微散乱的头发,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林枣阳有一时的失语。
他们小时候也曾上演过无数次与之相似的画面——站着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人做着同样的事。
此时此刻,林枣阳明白,现今和以往,已有了天壤之别。
——至少对他来说是如此。
他感受着心口强烈的跳动。
他自小知道常姨会打扮,朴素如他,在小时候还只知道穿衣保暖之时,每次见到常姨总会眼前一亮。听说她现在已经创立了自己品牌,或许比以往还更胜一筹。
可他自小和常乐言一块儿长大,也没见她花时间研究过这些,怎么就无师自通了?
走到半路的常乐言听后边一直没有声音,不解地回头,叫了声他的名字。
“林枣阳?”
林枣阳恍然惊醒。
“来了。”
——
进屋后,林枣阳探望四周,看着这锃明瓦亮的地面以及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台面,深觉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林枣阳眨了眨眼,转回头对上常乐言:“这……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常乐言身子顿了一下,几乎微不可察。
“——没有。”
“那……”林枣阳微微侧了下身子,“我去阳台看看?”万一那边还没打扫呢。
还没迈出一步,手腕处突然传来一股微弱的力量。他低头看过去,是常乐言攥住了他的衣袖。
林枣阳哑然看向她。
常乐言没有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而是望向了另一扇门——冯厚粲的房间。
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常乐言松了手。
好长一段寂静。
“回来之后……”她终于开口,“我和我爸把这里全部打扫过一次。”
“除了……”她凝目看向那扇门。
她没勇气打开它。
窗外,朦胧的光线照到了她的脸上。
林枣阳陡然发现,常乐言的瞳仁很深,像李安电影里的那片海洋,或是黑洞。
再次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跟随常乐言进了房间。
察觉到自己的失神,林枣阳甩甩脑袋,抛掉了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重新将心思放到眼前的环境上。
然而,但视线凝固的那一秒,他再次愣住了。
往前不留一丝缝隙的书架上,只剩下一团空。床头、书桌、边柜,每一处本该有书安家的地方,如今已空空如也。
这里……真的……全都搬空了。
他听说过,说冯奶奶要将满屋的书全都捐出去,送给她原来任职的那个学校。但他没想到,这间卧室没有书之后,就好像……一个人存在的痕迹也消失了一般。
据说冯奶奶当时不顾大家的反对,硬生生将两间房合成了一间,相当于把书房搬进了卧室。她整日和这里上万本或新或旧、或厚或薄的书同住同睡,只为了能随时翻阅、照看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