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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2 / 5)

鸡一落地就跑没影了。

陈黎当时什么都没注意到——她太疼了。

脸上像火在烧,脸疼,手疼,膝盖也好疼。

她耳朵一直嗡嗡嗡地响,忽然什么也听不清了。

那是她第一次被打。

因为打扰他打牌了。

后来,她害怕一切能被他抄在手里的东西。

铁质包胶的衣架、拖鞋、皮带、木棍……

她每次看到电视剧里的人被家法教训时血肉模糊却一声不吭的样子,她都觉得好假。

怎么可能不哭呢?

这么痛。

疼得人嗷嗷大叫。

说实话,他留给她温情的时刻并不多,但陈黎不明白,她为什么始终能记得那些时刻。

他以前经常骑着一辆红黑配色的摩托到处跑。黑色PU皮的坐垫,前面是加油口和金属质的油箱——夏天坐上去冰冰凉的。

他用这辆车载他们去过很多地方。

车子并不大,要坐满四个人实在不是一件易事,更不用说还有各种杂七杂八要带的东西。她身子小,往往坐在车前,后面弟弟被妈妈和他夹在中间——像后来经常见中学生用的那些书撑一样,一本一本地将书挤在一起,严严实实。

那个地方没有坐垫,还不知怎的设计成了一个光滑的弧线型,人坐在那儿,动不动就会溜下去,需要她不停地挪动位置才可以。一程下来,那坚硬的金属质地往往硌得她屁股生疼。

可她喜欢那里,那是她唯一不羡慕弟弟的地方。

她记得一个春天,阳光明媚,她和弟弟被他载去某个地方。那天妈妈不在,她是有机会坐那块柔软舒适的坐垫的。

但她没去。她还是坐在那个地方。

因为风。

不知道有没有人体验过在春天坐在敞篷车里的感受。

在乡间里,路是无尽的。

坐在车前,前面是坦荡的路,头顶是湛蓝的天,迎着春天不冷不暖最为舒适的风,和头顶的白云一同向前。她缩在他的怀抱里,那是她明显记得感受到快乐的时刻。

她离开家也两年多了,却仍对奶奶口中的他记忆犹新。

奶奶说,他小时候过得更苦。十七八岁的时候就跟着师傅去干活,跟一大堆人挤在一个被窝里,吃不饱睡不好,整天靠咸菜馒头凑活,秋裤穿到松松垮垮破了都舍不得换,缝缝补补能穿好几年。她说以前家里过年时连一条鱼都买不起,还是他走了多少里路,花光了身上全部的钱,才给家里弄了这么一个唯一的荤菜。

哪怕到她离家那天,他依旧是厌恶咸菜的。只要家里出现了这么一道菜,他必然会大发脾气,叫嚷着“谁他妈叫你弄这个了?给猪吃呢?”就算其他的菜再不喜欢,他也不会选择那一道。一餐吃下来,对那个盘子依旧是一筷子也不动。

陈黎有时候会想,他总是以一副暴戾的姿态面对各种情况,像是一个被蛇咬过的畏绳者,是否是因为在他还年幼之时,也没有人以良好的态度对待他?他不懂得爱与被爱,也无法学会自洽——面对威胁时,他全然像一个心智未开的受惊小孩,如此惶恐且粗暴。

陈黎或许能够理解他为何成为了她记忆里的那个父亲,但她始终无法原谅他的暴力。

从那之后,她再没为那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找过他。

小的时候,她还是会为了得到那个“后脑勺的一巴掌”,一直拼命地学习。

她的努力是有结果的,至少在成绩上,她很少再让他不满意过。

中考放榜那天,她得到了她十五岁人生中从未有过的至高待遇——她奇迹般地考了他们县的第一。

那一天,她真是永生难忘。

镇上的高中专门来人到她家来做工作,请她到他们学校去念书。村长带着人敲锣打鼓地去迎接,将来接她的那辆面包车迎进村,哈哈大笑说村里终于快要出一个大学生了。

那一天,所有人都很开心。尤其是她爸爸,她从没有哪天见他笑得这么多过。

他十分神气地接过来了对面老师递过来的烟,又无比大方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他只有招待客人时才会用的黄鹤楼,给老师们一人一根,简直意气风发。

市里的几个中学都先后打来了电话,包括最好的那个高中,都开出了非比寻常的条件。

但她最后也没能去成。

因为镇里的高中说,如果她去,不仅可以享受单人房间、永不熄灯的宿舍,还给她免三年学费,奖励给她一万两千块钱的学习基金——比市里的多了整整一万元。

光是三年学费已经足以让爸妈心动了,更何况那多出来的一万元。这个钱,足够他们一大家子衣食无忧地生活一整年,也能帮她的弟弟进一个很好的中学。

陈黎对此没有怨言——因为习惯了,所以不报任何希望。‘

高中之前,她一直为了得到爸妈的认可而努力读书,将成绩一直保持在全校前十之内。长大之后,陈黎终于明白,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得到父母的爱,爱也是有代价的,她也就不为此而纠结了——毕竟,就算是他更在乎的弟弟,他也没有跟妈妈一样事无巨细地关照着,也同样是浑浑噩噩地养着而已。

只是有一点发生了改变。

之前,她读书是为了得到家里人的认同和关注。

但高中之后,她为了离开这个家而学。

她一直都告诉自己,她很幸运。

幸运的是,她爸妈觉得读书有用,也在供她读书;幸运的是,她足够争气,在中考时考到了这么一个好成绩,才让家里人没有其他的选择,可以让她继续读。

至少,她还有书可念。

同村的女孩儿,她好几个朋友,初中毕业之后就出去打工了。

她很少再见到她们。

那时候,快点长大,离开这里,去看看外边的世界是她唯一的执念。

她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家里原来是“重男轻女”的呢?

应该是上了大学之后吧。

第一天上学,因为学校离家很远,爸妈为了省钱,都没有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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