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床几乎要充满歉意地站起身来。本丸目前有三位三条,她对待他们目前都有那么一点儿过于守礼(不完全包括年纪最大却在她面前甜蜜像一颗糖豆儿一样的今剑,但也不完全不包括),她也讲不清缘由,想这不是和年纪有关的事情,说不定大略是因为他们身上那些神性的部分。
“审神者”也并非有权审判神明,倒不如说将历史拨向正轨的战斗某种意义上讲正是替神所行道。而这么说来她也正是神之仆,对待侍奉神明千年之余的“前辈”们又如何能不守礼?哪怕她如今才是统率者呢,事情总还是这样的。
而这振三条家的御神刀怔了怔,就好脾气地笑起来,藤紫色的眼睛神色柔和。
“没有什么,只是向您汇报已经做完了简单的驱邪祷祝。另外,也请您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毕竟身体虚弱的时候风邪便会入侵啊。”
他整理好御币,又取出一枚用金线绣着“疾病祓除”的小小柳青色御守,塞到绫濑川羽央的枕下去。
“这上面附了一点我的灵力,您也知道我擅长的是治愈方面的事情。以往一直都是承蒙您的御守关照了,这一次如果能帮上您的忙可就太好啦。大家都希望您尽快健康起来呢。”
说完石切丸也站起身来欠了欠身便要告辞,出门前大约是在门口正遇上谁,又停下来低声讲了几句话。仿佛真的感觉好了许多,绫濑川羽央将杯里放得温凉的果汁喝下去,刚刚躺下,之后便有人进来,脚步声实在是太熟悉,让她一瞬重新又睁开眼。
“主上,起来吃一点东西吧,我做了乌冬面。是第一次做,配菜太多了卖相不太好,请您别介意。”
食物的香气在房间里氤氲开来,压切长谷部搬来小桌将带进房间里的托盘搁在上边,跪坐在桌子另一边专注地望过来,看起来心情比早上见面的时候好了许多。小砂锅里汤汁清澈,面上码着蛋、油豆腐与葱花,并不像他语带自谦的那样是“卖相不太好”,而实在是称得上精致的一碗。食物摆在面前,羽央这才意识到确实是真的饿了——她直接睡过去了早饭,到现在也只喝了一点果汁,便在长谷部期待的眼神里拈起筷子来。
“真是了不起啊,长谷部先生。那么我就开动啦!”
那面条细软柔滑,汤汁虽然清澈但浓郁鲜美,尽管盐味比习惯的略微重了一点,不过对于此时病中口里无味的她来说确实是恰好的。
“这是播州乌冬对吗?作为第一次制作可真是好厉害啊,不愧是长谷部先生。”
羽央浅啜了几口汤汁,抬起眼来含着笑开口。听了这样的赞扬,对面那双紫水晶一样的眼瞳一下子亮起来。而她突然恍惚间想起来,播州乌冬是来自那位黑田大人的故乡——本丸内都知道压切长谷部曾是织田信长的刀,但他却几乎从未在人前提及过在黑田家的事情。
她无意识地垂下眼去,陷入一点点思索里,唇角噙着的笑容也缓慢地消散开。压切长谷部都看在眼里,禁不住又蹙起眉,语气也染上一点惶急的色彩。
“是不合胃口吗?或者说哪里还是不舒服?我已经拜托药研为您制作药品了,请您……”
“……不,事实上,已经好多啦,不吃药也没关系的。只是突然想起了一点事情而已。”
女人几乎是要被自家近侍这副样子给逗笑了,无奈地举起只手拦下他接下来的发言,安抚似的同他讲。
“病中多思不利于您恢复,有什么事是我能帮您分忧的吗?”
对面的人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接下话来时神情克制着但还看得出热切。要放在往常,羽央大概是会因为看到他这样的反应而觉得颇有趣,但此时她却有点儿踟蹰着,没有办法接着说下去。
有关他绝口不提的事,要怎么说得出口呢?
绫濑川羽央心知肚明,只要她开口问,压切长谷部就不会有任何隐瞒,不管他情不情愿。但问题又正是出在这里——她总不想压切长谷部不情愿。可犹豫了许久,面对那双诚挚又专注的眼瞳,她同时发现自己也没有办法对这样目光的主人有任何瞒谎。最终,她还是问,且抬起眼望那双紫瞳,不闪也不避了,这样倒意外地仿佛更轻松自在些。
“只是想起播州乌冬是黑田家故乡的特产,长谷部先生……几乎从来没提及过在黑田家的事情,那位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话音落下以后,房间里笼下一层帘幕似的浅淡沉默。小砂锅里的面和汤都放得有些温了,哪怕并不惯喝汤,但是长谷部的初次手艺,于是她便也拿小小的碗碟一碗一碗慢慢喝下去,又从碟上沿儿悄悄地看对面跪坐端正的人脸上的神情——垂下眼去薄唇抿成一线,闪亮的紫水晶似的眸光让给藏在睫帘下边瞧不见了,但绫濑川羽央晓得那并不算是恼怒或者不悦的表情,就悄悄松了口气似的。
哪怕她担一个“主公”的虚名,可始终是不想他不情愿的。
“如果不愿意讲就算了的呀,我总不想长谷部先生为难。只是总忧心是不是因为那里待你不好才让连提也不愿提,但又怎么会呢……猜也猜不出结果,我总是想听听长谷部先生亲自来说。”
终于她将最后一点儿面都吃下去了,才再一度打破沉默,声音低柔,最后一点语尾氤氲着希冀与恳求,慢慢地淡去了。压切长谷部一霎抬起眼来,女人正盯着碗底下一粒余下的葱花,深琥珀色的两枚瞳也被掩去瞧不分明了。
“……长政大人是个很好的人,如果付丧神有死后的世界的话,我真的曾经想过和他一同前往。但那是不可能的,我们与人类不同,会长久地存留在现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我选择去忘记他。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您,我是只想着您而生存下去的。”
他这么说着,前半段混合着回忆轻缓而哀地低下去,又在最后一句恳切地昂起来了,伴随着望过去的目光,几乎是在人心上击了一下——而怔住的反而是说出这样话的压切长谷部本人。澄紫的瞳子在这时候又重新遇上琥珀色的目光了,绫濑川羽央不知道什么时候早抬起眸,唇边噙着笑,眼睛里却闪着细碎的水光。意识到他说完了,女人用袖掩住唇,借着带笑意的轻咳把纷乱的情绪遮去,最终也只是敛了眉眼,话音也含笑,却混着叹一样的吐息。
“那可真是太好啦,长谷部先生过得那样好,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