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意又忍不住红了眼圈,再次说道,“姑娘,你糊涂啊。”
沈容泽登基多年,朝廷上下无不夸赞君主贤明,但后宫中的人皆知,天子风流而无情,甚至能说上一句荒唐。
后宫中被他采撷过的女子大有人在,得到名分者少之又少。
这后宫里的嫔妃能有几人呢?
最受宠的便是贵妃薛诗涵。
薛贵妃出身名门,乃当朝大将军之女,艳丽夺目,艳丽夺目,后宫中的美人如云,也少有能比上她的。
论容貌,她像是绚美夺目的宝石,肆意张扬。顾宁善像安静的月光,柔美而温和。
论性子,薛贵妃泼辣善妒,后宫中无人能得她欢心,被她欺凌过的后妃宫女数不胜数。
但陛下就是纵容着她。
写意担忧地看向顾宁善,喃喃道,“看在太后的面子上,陛下总会给姑娘一个名份吧。”
“薛贵妃,对姑娘,应该——”
顾宁善嘲讽地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
她不打算把心里话告诉写意,即便她们一同成长了多年。
看沈容泽那样子,不过是把她当玩物,一个新奇的玩物,至于他会不会再想起她,全凭她心情。
顾宁善不一定清楚他的性子,但她清楚这陛下在男女之事上的放纵与享乐。
她本来就是豪赌,在今夜赌上了自己现有的一切。
至于薛诗涵——她何必在乎呢?
她在乎,也没有用。
顾宁善的腰酸的很,腿也生疼。写意则是冻到伤了,她们二人慢慢地走了很久,才回到寿康宫前。
夜色如此深沉,寿康宫本应寂静万分。
顾宁善惊恐地发现,宫门并未严实地关上。她并非未曾料到沈容泽会赶她走,只是没想到如此无情罢了。她本打算回来时候轻轻敲响宫门,御医处那里她自然会打点。
顾宁善推开宫门,守着的已经不是原来的李玉。
太后正坐在对着宫门的藤椅上,面色阴沉。
“娘娘!”
她脸色吓得苍白,直接跪下。
太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生气过了,久到甚至可以算一算先帝时期,她有没有这样气愤过。
应该是有的。
在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被人陷害的时候,在她发现沈容泽背着她做了错事的时候。
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了呢?
她盯着顾宁善身上的样子,心里了然。
自她睡去后,又是醒来,她心里实在是牵挂着这个她养大的丫头。
这么多年了,她从未违逆过,从未惹怒她过,一直那么乖顺,一直那么惹人心疼。
顾宁善初来寿康宫的时候,刚经历了家破人亡,那时候胆子小的很,怕极了这宫里的贵人们。她一个小女孩孤身在寿康宫,又没有人能敞开心扉交谈。
太后都记不得了,她用了多长的时间,才打消了顾宁善的畏惧和忌讳,让她在这寿康宫里真正放心地活下来。
是她让宫里人再从掖庭选了个年纪相似的宫女来伺候她。表面说是伺候,实则是让她们相伴。小姑娘,总是要有人陪着她说话的。
但即便如此,顾宁善依然是小心的,谨慎的,时时刻刻都端着的,生怕惹人不高兴的。
这有什么办法呢?
太后认了,她只能心疼这个丫头,知道她没有依仗,在这宫里无论如何都活得不自在,便寻思着给她寻门好的亲事,让她嫁出去。
方若曾和她打趣道,“太后娘娘,您不怕善姑娘嫁出去后,您不舍得啊?”
太后笑着摇了摇头,“不舍得是真的,但宁善这姑娘,我还是想她过的舒心点。”
现在,她盯着跪在地上的顾宁善,气得发抖。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顾宁善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还不忘提醒她,“太后娘娘,您注意些身子,不要为奴婢伤了身。”
“哀家什么时候拿你当奴婢过了!”太后猛然将拿在手头的拐杖往外头砸去。
顾宁善只能落泪,她未想到太后会惦记她到深夜等候她回来,被抓了个正着。
换做别的宫女来这样做,早就被太后让人拖下去棍杖了,但这是顾宁善。
太后久久地盯着她,“去拿棍杖来!”
寿康宫平日里阵仗大得很,来来往往无数宫人伺候着。
但现在围着的宫人也不过寥寥几个,顾宁善又是心头一酸,太后这是不想声张此事。
方若也伺候在太后身旁,神色复杂地看向顾宁善。
宫女拿来了一杆手腕粗细的木杖,太后强夺过来,从藤椅上站了起来。
“哀家亲自来打!”
顾宁善躲也没躲,任由太后往她身上打去。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打骂过了。
自打入宫以后,她一直循规蹈矩,生怕出了一点错,太后又对她宽容至极,寿康宫就像她的第二个家,但又终究不是她的家。
上次挨揍,得追溯到顾府还在的时候。她贪玩,非得去院子里爬那颗桃树,把她的娘亲吓得要昏厥。
顾宁善忽然哭出了声,像个孩童一样。
太后丢下了木杖,脸色同样苍茫。
她只看了顾宁善一眼,便让宫女扶着她进了殿内。
方若却留了下来,低声对她说道,“善姑娘,我为你擦擦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