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一跳一跳的,有些凝重。
“庞妈妈,你不开心吗?”
手下的笔墨不停,庞妈妈还有本事一心两用打趣人:“我可不像你天生乐观,一颗玉珠子就让你从白天看到黑夜。”
“这是陛下的……”云箩嘟囔嘴,翻过身背对着不理人。
“是是是,陛下的石头,陛下的玉珠子,陛下扔什么你就捡什么。”庞妈妈气乐了,信也写不下去了,“褚氏并不喜欢云氏,你喜欢他是没有结果的。”
“没有争取过,又怎么知道是不可能的呢。”云萝将玉珠子放至眼前,去观察其中的玉髓,“我从第一次见他,就觉得是为他而来的。”
“你这么想当皇后啊?”庞妈妈有些吃惊,这小妮子心智比她想象中还要坚定。
“不是——”云箩摇头,冲着玉珠子傻乐,“我想的是,以真心换取真心。”
“他寂寞这么久,如果有人能陪他不是很好吗?如果他心里没有人,那我希望做这个人。”
庞妈妈似乎有些触动,云箩突然想起今日被家主改名字时,隐约听家主云祈提起,庞妈妈曾经也改过名字,云庞并不是她真正的名字。
她试着问道:“庞妈妈,你以前的名字是什么呢?”
庞妈妈一笑,连鼻侧那一颗痣都温柔不少。
云箩这样想,她也曾年轻过。
“我叫结藜,云庞是我丈夫的名字。”
二十多年前,南海一带出现病疫,淮阴云庞游历于此,救了一个姑娘,结藜和他学习医术,一起根治病疫,两人日久生情,结为夫妇。
但是医者不能自医,云庞生了一场大病,连淮阴众人都拿此病没有办法,云庞最后死在妙藜怀里。
“云庞一死,结藜就不再是结藜,夫君毕生所愿,不过世间没有疾病之痛,我就用他的名字,他的医术,行医问世,四时八节,就像是他从未离开过。”
夜渐沉了,软榻里安静了,庞妈妈又慢慢提笔写信,信到最后,云庞两个字被她写的细致温柔,榻上已然睡熟的身影,她用手轻抚过那两个字,笑的无奈:“死缠不放,小丫头还有些像你。”
“祝福她吧,以真心换取真心。”
*
盛岐皇宫·忘心湖
自从陛下登基后,这忘心湖也被重新修缮,比从前平乐大长公主府的池子还要大。
池中新建水榭,长长的廊道通往,水榭地铺波斯地毯,四方飘纱。
褚芒仰躺在水榭里,俊美的五官让他在酒后有些慵懒,身侧四散着酒瓶子,手腕上还绕了串白色藤萝花。
“阿悉。”
他好似听见她在叫他,他神情一动,启唇跟着重复:“阿悉——”
“还记得地宫里你与我说过的话吗?”
他又似落寞地低低笑开了:“我与你说过的话太多了,姐姐。”
他说完将缠绕着白色藤萝花的手抚上额头,有几片花瓣落在了他的唇角和脸颊上,他慢慢闭上双眼,去感受安了寺的清香。
“忘记已经不能叫你姐姐了。”他叹息着。
突然一双眼睛隔着轻纱出现在眼前,满眼期许,是今日在碧落斋的黄裙女子。
褚芒将眼睛睁开,眼中刻时恢复清明,手从脸上一撤,安了寺的香味一散,犀香的味道愈发浓郁。
罗吉远远看着人出来,脸上面无表情,便又知道是那犀香没起作用。
不是云氏中人,那犀香不过是味可以驱虫的寻常香料罢了,又怎么能靠着它见着自己想见的人。
只是今日不同往日,不知是酒饮的多的缘故,今日陛下脚下的步子倒显得有些慌乱。
在一旁的舒儿见人出来,准备将手中快要凉掉的醒酒汤奉上,结果因为手抖,一不小心将碗摔在地上。
收拾碎碗间,人走了,她松了口气。
“舒儿。”罗吉叫她,她有些尴尬了。
“香雪郡主又遣你来送醒酒汤。”
舒儿下意识地反驳,又见罗吉眼中并无打趣,只好如实相告:“杨国夫人想要撮合郡主和陛下,郡主不愿意,这送汤的差事就落到了奴婢头上。”
芳吟姑姑远在荆州,也不忘撮合郡主与陛下,也不过是害怕陛下身边无人陪伴。
罗吉道: “舒儿幸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罗吉大人不要再叫奴婢舒儿了。”自从祭祀大人亡故,她被调去丁香雪身旁,这三年里,她可委屈了!
“奴婢被郡主改了名字,叫…叫……”
她难以启齿,偏不远处有人见她还未出来,喊她的名字:“小萝,小箩,怎么还不出?”
罗吉几乎能想象到丁香雪改人名字时说过的话。
“既然你主子从前的名字叫云箩,你就叫小箩,我使唤你,就相当于使唤你主子了。”
舒儿嘴一瘪,好不委屈地离开。
等人走后,罗吉才看向水榭方向,比以往多出一倍的酒瓶,今日之事太过反常,他看见了那颗玉珠子,陛下从不会那么好心帮一个人。
那元沂云氏女的双膝,恐怕得好一通修养。
*
盛岐驿站,采妈妈正为榻上女子检查伤口,药瓶里的药粉一抖落,榻上的女子抓着被褥撒气。
“妈妈你轻着些!”云烟霜没好脸色,若不是身体不能动,早一巴掌给扇了上去。
采妈妈也怕她这遇神杀神的脾气,小心翼翼安慰着:“姑娘您忍着些,鞭伤易好,可这膝上的伤伤着了骨头,若是养不好,估计会留下病根儿。”
病根儿?
云烟霜一听此话,双膝更痛。
“淮阴的贱人,我成这般模样都是你害的!”
她抓紧身下被褥,眼底翻涌着狠意:
“淮阴云氏还想要选皇后,我便要让他们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