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到底是整个王府的王妃,更是镇国公捧在掌心的嫡长女,是真正的名门典范。
一个从小千娇万宠长大的高门贵女,待字闺中并未吃过苦。
她嫁来本也是享福,却被折腾成了如今这样子。
后院起火到了这种程度,萧定祁说出去都嫌丢人。
若是闹到了父皇的耳朵里,免不了要被一顿斥责。
他当即冷脸转身。
“我会好好处理这件事……”
可他话音还未落,门口忽然有丫鬟小跑了过来。
“王妃迷迷糊糊已经醒了,听到外面的动静让我赶紧喊住王爷,千万不要去秋栏阁那边闹起来!”
萧定祁深深拧眉,“为何?这样大的委屈她要自己受着吗?”
门窗被开了条缝,张元容微弱又温柔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夫君,求你千万别因为我的事情开罪了裴氏的母家,她父亲建安侯是为了您才在朝堂上行弹劾之举的。”
“若是寒了裴家人的心,有朝一日遭到反噬,唯恐是万劫不复之灾!”
萧定祁将这样的一番话听了进去,停在了原地。
他目光闪烁地望向屋内绰约的灯火,心尖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愧疚。
张嬷嬷侧开身子之后,他终究没忍住走上前去,穿行过屋内地上的一片狼藉,在张元容床边弯下腰去,紧紧握住了她冰凉又满是虚汗的手。
“你总是如此体恤我,总是为我考虑,可你哪能自己独自承受这么多委屈?”
“我向来尊你为正室,不会让底下的妾室逾越了半分规矩,如今也是一样,裴氏我自会冷落下去,小惩大诫以示警告。”
“若有朝一日你们到了势如水火的地步,哪怕我冒着被父皇责怪的风险,也会义无反顾地偏袒你!”
张元容眼底的红色血丝还没有退去,唇角还残留着一片片乌白。
她将这样的话语听进了耳朵里,眼含热泪的偏头枕住了他的手。
那一瞬间,她泪如雨下,几近哽咽。
“有王爷这句话在,张元容此生无憾、无悔。”
张嬷嬷松了口气,萧定祁又在这待了好一阵子,亲自服侍她用了汤药之后才离开。
神医也走了之后,整个冬雪阁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一碗苦涩的药下肚,张元容将多余的下人全都屏退出去。
她靠在榻上,几乎面无表情地开口。
“也是时候该对她出手了,否则这么个性子刁钻的女子,迟早有一天是个大祸患。”
“先前没能拿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后又被别人借机下手后沾了一身脏水,她这么个脑子蠢笨的,早就盯着我了。”
“看我不玩死她。”
这话一出,张嬷嬷吓得抬起头来,只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自家王妃的眼神,哪里还有刚才面对王爷时温柔缠绵的爱意,分明全是算计。
她从小见惯了高门大户之间的情爱纠缠,眼睁睁看着众多女子因情被困一生,将自己活得不成样子。
大婚那一夜,王爷还在外应酬的时候,坐在婚房里的王妃就曾冷静地告诉她——
她不争男人,只争权势地位。
她好似身穿铠甲,坚不可摧。
这一路走来,她也确实是这样,将温柔多情的王爷的心思拿捏得死死的。
利用着那几分愧疚心思,树立起了一个贤良淑德的正妻形象。
张嬷嬷心疼,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一声不吭在旁边等着伺候。
此间事了已经接近寅时,正是鸡鸣的时辰,萧定祁一路亲自送神医出去,言语之间稍加提点,对方就明白今晚的事情该守口如瓶。
将人从后面送走后,萧定祁站在这片熟悉的地方,目光在地上打量片刻,没忍住蹲了下去仔细摸索起来。
此刻月黑风高,黑漆漆地一团看不见。
他生怕弄出什么动静,小心翼翼地寻找着被遗落下来的钗环首饰。
听声音应该遗落下三件,其中有一件应当是玉质的,落入草丛,砸在土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可萧定祁仔细在这地方找了半天,也只看到了一根显而易见的银钗,且只有左边这一半。
看样式一定是对钗,右边的一半包括那根玉簪都不在了。
难道是宋氏折返重新找回去了?
不太可能,这样显眼的一支她不可能不带走。
下人顺手拾去更是不可能,夜里这个时辰已经没人从这里经过不说,下人若是真的捡了,该去捡显眼的才对。
萧定祁只能将这只银钗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袖子里,心中虽有些好奇和怀疑,却还是没将这件事情告知旁人。
他回了前院的书房后,小心翼翼将发钗取了出来,悄悄搁置在了那把琴的后面。
穿堂凉风吹过,萧定祁只觉怀中一阵芬香涌动。
他这才解开衣领,仔细去看脖子上的这几道猫抓似的伤痕。